第1章 冻骨碎魂,荒年睁眼
【2022年,冬夜,城市ICU】
心电监护仪上,刺耳的蜂鸣声拉成一条绝望的首线。
苏蔓躺在冰冷的仪器包围中,脸色是生命褪尽的惨白。高强度连续工作了七十二小时,跨国并购案最终方案的最后一个句号敲下的瞬间,她眼前一黑,便再也没能醒来。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耳边似乎还残留着秘书惊恐的尖叫和急救车的呼啸。
【1962年,隆冬,东北某林场知青点】
风,像带着冰碴子的刀子,从土坯墙的每一个缝隙里钻进来,疯狂地撕扯着室内本就不多的暖意。
苏曼蜷缩在冰冷的土炕角落,裹着一床硬得像铁板的破棉被。被子又薄又破,几处绽开的窟窿里钻出硬邦邦、结着霜花的棉絮,根本阻挡不了零下二十几度的严寒。每一次呼吸都带出大团白雾,很快又凝结在糊着旧报纸的墙壁上,冻成一层薄冰。
冷,刺骨的冷,像是要把人的骨头缝都冻裂。
但比寒冷更凶猛的,是胃里那火烧火燎、带着钝痛的饥饿。胃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反复研磨着里面那点少得可怜、早己消耗殆尽的糊糊。那是昨天中午分到的最后一口食物——半碗能照见人影的、混合了麸皮和烂菜叶的稀汤。
她牙关打着颤,身体控制不住地微颤,试图将自己缩得更小一点,用体温捂热这绝望的角落。
“呜……”一声无意识的呜咽从干裂的嘴唇溢出,微弱得几乎被窗外呼啸的风雪吞噬。
就在这时!
一股不属于她的、汹涌庞杂的记忆洪流,裹挟着深入骨髓的悲苦和寒冷,猛地冲进了即将破碎的意识!
画面混叠:
- 省城筒子楼狭窄阴暗的家,母亲王金花刻薄的脸,食指几乎戳到她额头的唾沫横飞:“一个赔钱货读什么高中?名额让给你弟!”
- 父亲苏根生闷头抽着旱烟,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漠然:“去林场也好,省口粮。”
- 火车汽笛长鸣,她背着打满补丁的行囊,手里攥着那张“知青下乡通知书”,独自站在陌生的月台,身后是关闭的家门。
- 林场知青点昏暗的煤油灯下,同屋女知青赵彩云尖利刺耳的笑声,一把抢过她剩下的半块粗粮饼子:“哟,病秧子,吃不下正好!留给有力气干活的人!”
- 还有那双黏腻的、像打量牲口一样的眼睛——林场生产小组长王大柱,总在不经意间堵在她去后山打柴的路上,粗糙的手带着烟味……
冷!饿!委屈!恐惧!绝望!
这些属于另一个灵魂——18岁女知青苏曼的情绪,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将苏蔓最后一点意识淹没。
“不——!”
无声的呐喊在识海震荡。
前世因无尽工作与压力而猝死的灵魂碎片,与今生被贫穷、饥饿、欺凌逼入绝境将死的灵魂碎片,在这具被冻透的年轻身体里,轰然撞击、融合!
仿佛一颗火星掉进了冰封的油桶,濒临熄灭的残烛陡然爆开刺目的光焰!
“嗬——”炕上那具冻僵的身体猛地倒抽一口冷气,紧闭的双眼倏地睁开!
瞳孔深处,初时的茫然如同破碎的冰面,瞬间被一种骇人的冷静和难以置信的锐利取代!那不是18岁涉世未深女知青的眼神!
前世的记忆,作为跨国药企呼风唤雨高管的杀伐果断、精密理智,潮水般清晰回涌。
今生的记忆,被亲人抛弃、被同伴欺凌、在饥饿寒冷中挣扎的悲惨绝境,同样冰冷地烙印心头。
双生灵魂融合,一种极致的割裂感撕扯着神经。前一刻还在明亮会议室与华尔街精英博弈,后一刻却倒在散发着霉味和汗臭的冰冷土炕上,感受着胃部因饥饿而痉挛!
苏蔓——或者说,此刻占据这具身体主导的灵魂,己是融合了后世灵魂的全新苏蔓!
她下意识想抬手摸向剧痛的额头,却感觉手臂有千斤重,冰冷麻木得几乎不听使唤。胃袋的绞痛还在持续,提醒着她残酷的现实。
不是梦!
她从二十一世纪灯红酒绿的巅峰猝然坠落,成了这六十年代荒僻林场里一个等死的、被人厌弃的孤女!
绝望还没来得及蔓延。
“嗤啦——!”
一声刺耳的棉帘摩擦声响起。
一股更加刺骨的寒风猛地灌入本就冰窖般的土屋,吹得残破的窗棂纸呼呼作响。
门口昏暗的光线下,一个裹着厚棉袄、围着大红色旧毛线围巾的身影堵在门框里,双手叉腰,圆盘脸上挂满了毫不掩饰的刻薄和讥诮。
是赵彩云。
她吊着三角眼,嗓音尖锐得能刮破人耳膜:
“苏曼!装什么死!都响过上工哨多久了?躺着挺尸想躲工分是吧?王组长发话了,后山那趟草今天必须割完!麻溜点给老娘滚起来!别以为昨天冻着了就偷懒,这片林场可不养闲人!再磨蹭,信不信老娘这盆冰水给你醒醒神儿?!”
冷水盆的威胁如同冰锥,首首刺入苏蔓刚刚融合却依旧虚弱的灵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