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冷!
饿!
这三种感觉如同附骨之蛆,轮番啃噬着苏蔓的神经和仅存的一点体力。她的意识在冰冷的麻木和灼热的求生欲之间剧烈摇摆。
那抹在岩壁下乱石缝隙中倔强探出的翠绿,如同一针强效的兴奋剂,猛地将她从溺毙边缘拉回了痛苦的清醒!
绿意?!
在这万物肃杀、白雪皑皑的酷寒后山,怎么会有如此鲜活、透着生命力的绿?!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身体的麻木被肾上腺素强行驱散,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爬过去,膝盖和手掌被冻硬的地面和小石块硌得生疼也全然不顾。
扑到近前,狂风卷着雪沫扫过,吹开了那处小岩穴上虚盖着的一层薄雪和枯草,将那抹异色完全暴露出来——
那竟是几丛野荠菜!
不是深秋初冬那种常见的、叶子己有些萎蔫发红的荠菜,而是嫩生生的,叶片,透着初夏水灵劲儿的深绿!叶片边缘甚至挂着晶莹的、尚未冻结的露珠,在风雪灰暗的光线下,闪烁出珍珠般的光泽。
诡异!太诡异了!
苏蔓的心脏狂跳起来,不是因为饥饿的召唤,而是因为这违背自然法则的景象带给她的巨大冲击和隐隐的……希望!
她前世是生物医药领域的顶尖专家,对植物的生长规律再熟悉不过。这样的寒冬,这样的风雪,普通植物早就冻透、枯死、冻死了。这种嫩绿,这种生机,几乎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唯一的解释……
她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不再只盯着那几丛的荠菜,而是死死盯住荠菜根部旁,那片紧贴着冰冷岩石缝隙的土壤区域!
那里,有一株几乎被枯枝败叶完全遮盖住的小东西。
它极其矮小、纤细,只有一根细弱的、略显枯黄的主茎,顶着两三片小小的、同样黄绿色的椭圆形小叶,在狂风中瑟瑟发抖,像个随时会被吹灭的可怜小火星。不仔细看,几乎和旁边的枯草融为一体。
但吸引苏蔓所有注意力的,是它那埋在土里的根部——那点刚刚露在土外的、纤细如须的一小截,在雪地的映衬下,竟隐隐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莹润感?
人参?!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她融合了两世记忆的识海中炸响!
尽管植株形态瘦弱不堪,几乎看不出鼎盛时的风采,但她前世的专业认知和原主残存的模糊记忆(在供销社墙上见过药材宣传画)几乎瞬间就让她确定了它的身份!
饥饿可以模糊人的认知,但药理学博士的本能和对生命迹象的敏锐观察不会出错!就是那埋在土里的一小点,它所散发的微弱气息,牵引着周围的死寂,滋养出了这几丛反季节生长的鲜嫩荠菜!
这是……机缘?还是陷阱?
苏蔓脑子里一片混乱,但身体却诚实无比。极度饥饿带来的生理反应让她根本无法抵抗眼前唾手可得的食物诱惑!
她颤抖着伸出手,不是立刻去拔那惹人垂涎的荠菜,而是小心翼翼地拨开了小参苗周围的枯叶和浮土,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
露出真容的小参苗显得更加瘦弱可怜了。只有手指长短,细弱的茎秆仿佛一触即断,叶片也蔫蔫的,只有靠近根部的地方,那点莹润显得愈发明显,甚至……在她极近距离的凝视下,仿佛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苏蔓屏住了呼吸。
她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冰凉的、显得毫无生命的根须表层。
就在指尖接触到那点微凉根须的瞬间——
嗡!!!
一种难以形容的细微震颤感,透过她冰冷的指尖,像电流一样猛地窜入她的手臂!那感觉并不强烈,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柔软和……委屈?
仿佛被最原始的、不含杂质的生命韵律轻轻叩击了一下心房。
苏蔓猛地缩回手,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活的!而且……有“意识”?!
这个念头荒诞绝伦,却如种子般疯狂在她冰封的意识里生根发芽!前世的科学壁垒在这一刻被风雪和奇遇撞开了一道缝隙!
震惊还未散去。
“嗷呜——呜——”
一声凄厉悠长的狼嚎,带着嗜血的冰冷,毫无征兆地从不远处的山林深处猛地撕裂风雪呼啸而来!声音的方向,就在她刚才扶着休息的那棵老杨树附近!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狼嚎迅速响应!此起彼伏,带着一种发现猎物的兴奋和残忍的饥渴!
不是一头!是一群!
苏蔓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又猛地逆流冲上头顶!
寒意和恐惧,比风雪更猛烈地扼住了她的咽喉!
狼群!
在东北林区,这无疑是比严寒饥饿更要命的致命威胁!它们成群结队,聪明凶残,在酷寒和食物短缺的冬季,攻击性会成倍放大!别说她现在冻得僵硬、饿得虚弱,就算她身强体壮也绝不是对手!
跑?腿脚麻木,体力耗尽,在深及小腿的积雪里,跑不过任何一头饥饿的狼!
躲?这小小的岩穴,根本藏不住人!反而像个自投罗网的死胡同!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当头浇下!绝望的阴影瞬间吞噬了她刚刚燃起的微小希望!
怎么办?!怎么办?!
苏蔓的瞳孔剧烈收缩,背脊紧紧贴在冰冷的岩石上,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裂,握紧镰刀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剧烈颤抖。
狼嚎声越来越近,带着一种残忍的节奏感和锁定猎物的压迫感。甚至能从风声的间隙里,隐约听到爪子踏在松软雪地上发出的那种特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噗噗声!
它们己经发现她了!正朝这边围拢过来!!
冰冷的镰刀在她手中,轻得可怜,锈钝的刀刃别说对抗恶狼,恐怕连它们的皮毛都难以划破!
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清晰!
她咬破了嘴唇,一丝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求生的意志在最极致的恐惧中被点燃,如同即将熄灭的蜡烛爆开最后的灯花!
逃不掉!躲不了!
那就……拼了?!
苏蔓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决绝,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母狼!她猛地低头,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嘶吼一声,不是为了壮胆,而是要用最大的愤怒压榨身体最后的潜能!
就在她准备孤注一掷、凭借这点可怜的本能冲出岩穴做殊死一搏的刹那——
“快!左边!刺藤!往里跳!!”
一个微弱得几近消失、却清晰得穿透风雪狼嚎、首入她识海深处的稚嫩童音,带着无法形容的急切和恐惧,猛地在她脑海中炸开!
这声音,如同黑夜惊雷!瞬间劈开了苏蔓意识里的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