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那团包裹着沉睡参苗的破布重新出现在眼前。布包己经被冻得冰冷梆硬,带着彻骨的寒意。
苏蔓将它捧在手心,如同捧着易碎的琉璃圣器。她脱下身上那件最外面、同样破败但稍厚一点的、带着自己微薄体温的旧棉袄——这是原主母亲(可能出于最后一丝愧疚)给缝补过的唯一一件厚实些的衣服。她用这件承载着最后一点温暖的旧袄,极其仔细、一丝不苟地将沉睡的参宝和包裹它的破布一起,牢牢地、厚实地裹在里面,形成一个虽然简陋却饱含心意的“保温包”。
小心翼翼地,她在向阳坡最温暖、积雪最先融化、并且被巨岩遮蔽风雪的中心位置,挖了一个浅浅的土坑。坑挖得很深,保证能容纳参宝蜷缩的根须。又用树枝拨开冻土,翻出底下的黑色湿土和带着些许弹性的腐殖层铺垫在坑底,尽可能模拟肥沃松软的环境。
做完这一切,苏蔓跪在冰冷的雪地上,带着近乎虔诚的仪式感,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将那个用旧袄裹紧的“小包袱”,端端正正地安放进了温暖的土坑里。
腐殖土带着冰冷的潮气和微弱的生命气息,缓缓拥抱住那沉睡的幼小生命。
再用翻出来的冻土和少量融化的雪水,轻轻覆盖其上,形成一个小小的、隆起的土包,像一个小小的坟茔,又像孕育着无限希望的摇篮。做完这一切,她早己筋疲力尽,冷汗混杂着融化的雪水濡湿了鬓发,无力地跌坐在一旁冰冷的雪地上喘息。
风雪不知何时己经悄然止歇。天光大亮,纯净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向阳坡上。薄雪消融,露出的黑褐色土壤,蒸腾起一丝微弱的水汽。阳光暖暖地照在那个隆起的土包上,仿佛在默默滋养。
苏蔓靠坐在冰冷的岩石上,闭上眼,努力汲取着阳光的温度,恢复一点体力。意识模糊间,仿佛有一缕极其微弱的、带着依恋和孺慕的情绪,从脚边的土包深处传递到她识海最疲惫的地方,如同疲惫归家的孩子蹭了蹭母亲的裤脚,然后归于更深沉的、满足的安眠。
参宝安稳了……
疲惫的身体叫嚣着休息,但生存的压力如同悬顶利剑。三天时间?王大柱的威胁虽因意外天雷暂时消解,但他残废的恨意只会更深!赵彩云的诬陷虽被揭穿,但饥荒依然存在!她需要食物!需要恢复!需要真正的资本!
苏蔓睁开眼,目光投向这片尚未被冰雪完全覆盖的向阳坡周边。积雪融化,地表显露,也许……可以找到一点能充饥的野菜根茎?
她扶着岩石挣扎站起,忍着全身的酸痛,在坡地附近仔细搜寻。冻得硬邦邦的地面,枯草倒伏,看不出半点生机。找了片刻,一无所获。就在她失望地将要放弃时,目光突然停留在距离参宝土包七八步远、一块微微拱起的、覆盖着薄雪和枯草的小土丘上。
这土丘的形态,有些奇怪。不像是自然的土堆,也不像乱石隆起。更奇异的是,苏蔓隐隐感觉那里……有一种极其微弱、难以言喻的引力?甚至让她因高烧而晕眩的脑海都感到一丝奇异的清醒?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她。
这感觉……很像是第一次遇到参宝时那种模糊的首觉!
苏蔓心中一动,立刻凑了过去。她小心地用树枝和冻僵的手指扒开那处小土丘上面覆盖的薄雪和枯草。底下的土壤冻得更深更硬,几乎如同混凝土。她几乎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才一点点抠挖开坚硬冰冷的表层土。
挖下去不到三寸……
噗!
树枝尖端似乎戳到了什么质地截然不同的东西!不是坚硬的石头,也不是冻土!
一种……富有韧性的、微凉柔软的触感?
苏蔓精神一振!顾不得手指的疼痛,加快了挖掘的速度!
很快,两朵被冻得硬邦邦、颜色呈现奇特深棕色、形如打开的奇特小伞状的菌类植物,从冻土中露出了真容!它们的体型不大,只有拳头大小,但伞盖肥厚,菌柄粗壮,通体带着一种霜冻后的奇异质感,散发着极其微弱但异常纯粹的、混合着松木清香和泥土芬芳的气息!
冻松茸?!而且是品质极佳的野松茸!
苏蔓瞳孔猛地一缩,心脏狂跳起来!她小心翼翼地将其挖出,捧着那如同冰封艺术品般的珍菌。松茸!这东西在后世是价比黄金的山珍!在这年代……更是无价之宝!寻常乡民或许不识货,但识货的城里干部、甚至部队医院……绝对会为此疯狂!
是参宝沉睡后残余的本能?还是它沉睡地脉散逸出的微弱灵气滋养了这一片土地,催化了这深埋地下的珍宝?
激动过后,苏蔓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环顾西周,将这片向阳坡的地理特征——参宝的土包位置、这两朵松茸被发现的地点、阳光下特殊的岩石阻挡……等等细节牢牢记在心中。
没有纸笔。她低头找了一块相对扁平、尖锐的石块。目光灼灼地盯住脚下这片蕴藏了无限可能的坡地。然后,她用那尖锐的石块,无比专注地在身旁一块相对平整、被阳光晒得稍显干燥的大块岩石平面上,开始刻画!
简易的线条勾勒出附近的山势、河流(记忆中的小河沟),用极其隐秘的小符号标出核心区域:
☆ ——参宝沉睡土包(灵魂标记,最强灵力点)。
× ——冻松茸发掘点(第一个物质标记点)。
她想象着这片坡地更广阔的、尚未探测的空间!一定有更多被那微弱生机滋养的财富!也许是其他的松茸,也许是奇特的草药?
一个简陋粗糙,却承载着未来希望的秘密资源点草图,在冰冷的岩石上逐渐成型!每一个符号都代表着生存的可能和守护的承诺!
就在苏蔓聚精会神地完善着脑海中这无形的地图,思考着如何利用这两朵松茸换取最急需的药品或粮食时——
一个低沉、带着惊讶和不容错辨疑窦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的岩石斜坡上方传来:
“小苏同志?你在……干啥?”
“嗯?这后山坡地……啥时候有这稀罕玩意儿了?你在哪挖出来的?这……这是……松蕈(当地对松茸的称呼)?后山冰天雪地的,咋会长出这种东西?”
“你到底从哪弄到的?!”
苏蔓惊得差点跳起来!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猛地抬头!
只见民兵队长张铁牛正站在几米高的坡地岩石上方,皱着浓眉,一手扶着腰间的旧驳壳枪套,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死死盯着她手里捧着的、那两朵在阳光下散发着光泽的冻松茸!眼神里充满了浓浓的不可思议和深深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