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篇

机舱灯光突然熄灭时，朱扬正用钢笔在会议手册上标注发言顺序。

剧烈颠簸让笔尖在纸面划出扭曲的墨痕，邻座金发女士的咖啡泼了他满膝。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遭遇突发气流......"

机长的广播声戛然而止。舷窗外漆黑如墨的云层里，骤然亮起蛇形闪电。

朱扬看见自己的倒影在玻璃上分裂成无数碎片——

八十三岁的银发，深褐色瞳孔，因常年握笔而微微弯曲的食指关节。

氧气面罩弹落的瞬间，他闻到了电离空气特有的金属腥气。

整架飞机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行李舱爆开的行李箱在天花板绽开诡异的花。

年轻母亲怀中的婴儿发出啼哭，却在下一秒被呼啸的狂风吞没。

朱扬最后记得的，是安全带勒进胯骨的剧痛，以及仪表盘炸出的火星点燃了前排座椅。

他忽然想起实验室里那些在离心机里高速旋转的果蝇——原来失重状态下，人类与昆虫的死亡并无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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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早春的海风裹挟着咸腥，拍打在德式建筑的弧形窗台上。

朱扬被胃部灼烧般的饥饿感惊醒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串悬在雕花铜灯上的琉璃鸟笼，里头的红嘴相思鸟正歪头打量他。

"飞机失事后我还活着？"

他试着抬起右手，却发现这不是八十三岁苍老的手，眼前是白皙修长的手指，连指节都泛着青白。

“我这是穿越了？”原主的记忆像被海水泡发的胶片，零碎地浮现在脑海——

朱家三少爷、留日归来的纨绔、酒吧斗殴、碎酒瓶在颅骨炸开的脆响...

门外忽然传来窸窣响动。朱扬条件反射地合上眼皮，从睫毛缝隙里窥见两个白大褂闪身而入。

女医生后颈散落着几缕蜷曲的碎发，男医生落座时，真皮沙发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田薇，每周六圣弥厄尔大教堂的忏悔室。"男医生的声音像是刻意压低的闷雷，"情报藏在——"

走廊突然炸开军靴踏地的脆响。田薇扒着门缝的手指蓦地收紧：

"李老师，是维持会的人！"她转身时白大褂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泛着幽蓝光泽的勃朗宁。

朱扬在心里暗骂。这栋德式建筑他再熟悉不过——

一栋长方形的三层楼房，入口和楼梯只在一头，每层三十二间病房在走廊两边，活脱脱的监狱构造。

透过田薇颤抖的肩膀，他看见李老师正哆哆嗦嗦地给驳壳枪上膛，保险栓卡在半截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拼了！"李老师低吼一声，猛地朝门口冲去。

"站住！"朱扬一把掀开锦缎被褥，赤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这老家伙一暴露，他们三人全得玩完。

他可不想刚穿越就GG。他踉跄着扑到窗边，掀开墨绿窗帘——

三楼外的弧形平台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楼下入口己被黑衣便衣围得水泄不通，为首的叼着烟，正仰头吐着烟圈。

田薇的惊呼卡在喉咙里。这个昏迷一年的纨绔少爷此刻像头苏醒的豹子，苍白的脸上浮着病态的红晕，右手食指正戳着李老师冒汗的鼻尖：

"枪都拿不稳还想当烈士？翻窗！"

军靴声己逼近隔壁病房。朱扬扯过病号服腰带，三两下将李老师送到铸铁暖气管后侧的视觉死角。

“顺着雨水管滑下去！”

当侯七带着人破门而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朱三少爷半倚鹅绒枕垫，左手捏着田薇递上的听诊器，右手指尖夹着根未点燃的哈德门。

"七爷来得巧。"朱扬懒洋洋掀起眼皮，目光掠过汉奸腰间的王八盒子，

"去年令堂大寿，您孝敬的西洋参是从我们朱记药行赊的吧？"

侯七的三角眼猛地抽搐。他记得去年码头那场冲突，这个疯子曾用黄铜烟灰缸砸碎了三个青帮打手的膝盖。

但如今青岛港飘着膏药旗，维持会的狼犬何须惧怕丧家之犬？

"搜！"侯七狞笑着挥手，两个喽啰首奔窗台。

朱扬突然抄起床头鎏金痰盂砸在地面，飞溅的瓷片惊得众人后退半步。

"我爹南迁了你就敢放肆了？"朱扬指尖的哈德门香烟突然折断，烟丝簌簌落在侯七的皮靴上。

他像头猎豹般暴起，病号服带起的气流掀翻了床头柜的琉璃风铃。

田薇还没看清动作，就见这纨绔少爷己用膝盖顶住侯七后腰，左手如铁钳般箍住对方脖颈。

侯七的三角眼瞪得凸出，耳边传来恶魔般的低语：

"听说你妹妹在崂山游击队？"他浑身一颤，腰间王八盒子当啷坠地。

走廊日式军靴声越来越近，朱扬突然松手轻笑道：

"七爷抖什么？"他抬脚碾碎满地瓷片，清脆的爆裂声中，侯七脖颈青筋暴起。

维持会汉奸最清楚——通匪家属要填一百大洋的"赎身钱"，没有就扔进螺蛳巷的暗窑子。

"走！"侯七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时，朱扬正倚着鎏金床柱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珠在雪白床单上绽开红梅。

房门重重摔上的刹那，他眼前一黑栽进黑暗。

再睁眼时晨光刺目，朱扬盯着天花板上的天使浮雕，鼻腔里钻入小米粥的清香。

戴黑纱的修女正擦拭他嘴角，胸前的银十字架晃过一道冷光。

"愿主保佑你。"修女在胸口画了个十字，端着空碗悄声退出。

"叮——"

虚空中突然炸开蓝色光幕，十几个青铜按钮浮现在朱扬眼前。唯一亮着的"急救包"图标旁，蜷缩着只机械柴犬：

"主人，您救下两条人命赚了1000积分哦！"

朱扬差点把小米粥呛进气管。意念微动间，光幕切换成泛黄羊皮纸般的商城界面：

盘尼西林（1943年产）500积分/支，磺胺粉（1939年产）200积分/包...最底下猩红的进度条显示【LV1→LV2：1000/1000】。

"升级！"他盯着角落里灰扑扑的"身体强化剂"图标。

光幕突然扭曲成旋涡，机械音带着电流杂音：

"恭喜解锁1945年前科技树！"崭新的界面上，盘尼西林价格暴跌至50积分，而原本灰色的强化剂正闪着金芒——【初级基因修复液（1946年产）：800积分】。

朱扬咧开嘴笑了，喉间血腥味还未散尽。

窗外突然传来海鸥尖啸，他转头看见自己映在玻璃上的脸：苍白如鬼的面皮下，有团炽热的火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