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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湿意透过薄薄的校服，渗入皮肤，深入骨髓。江鸟蜷缩在门厅冰冷的地板上，将脸深深埋在腿间，就像一个只属于她自己的小堡垒。疲惫和茫然如同厚重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沈秋音……我们之间，到底算什么？这个问题在空寂的屋里回荡，得不到任何回应。
膝盖上的伤口在寂静中传来阵阵钝痛，手肘的擦伤也隐隐作祟。但这身体的疼痛，远不及心口那股闷堵的窒息感。她像一只被雨淋透、又撞得晕头转向的鸟，只想找个角落把自己藏起来，她算了算时间，爷爷奶奶要回来了她不想他们担心，她扶着墙艰难的站起身，把门厅的灯打开了，随即去热了下剩饭。
过了会门外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动静和带着湿气的说话声。
“哎哟，这雨下得真大，路都看不清了……”是奶奶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喘息和抱怨。
“叫你带伞你不听，现在知道淋雨难受了吧？”爷爷的声音紧随其后，低沉些，带着点无奈和关切。
“我哪知道这雨说来就来，跟天上漏了似的……咦？灯怎么开着？小鸟回来了？”奶奶的声音拔高，透着惊讶。
门被推开，屋外带着雨气的冷风灌进来，奶奶一眼就看见了刚从厨房出来的江鸟。
“哎哟我的老天爷！”奶奶惊呼一声，手里的菜篮子都差点掉在地上。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布满皱纹的手急切地抚上江鸟的额头和湿透的肩膀，“小鸟！你怎么淋成这样了？摔跤了？这……这膝盖怎么回事？手肘也……天哪！”奶奶的声音充满了心疼和慌乱。
爷爷也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过来，眉头紧锁，看着孙女狼狈的样子：“怎么回事？放学路上摔的？摔哪儿了？严不严重？”他蹲下身，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江鸟膝盖上被包扎好的伤口。
爷爷奶奶关切的声音和温暖的触碰，像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江鸟心头的冰层。她再也忍不住，一首强忍的委屈和脆弱决堤般涌出，眼泪汹涌而下。她抬起头，脸上满是水痕，嘴唇微微颤抖，却发不出成句的声音，只是哽咽着。
“哎哟，不哭不哭，乖宝宝，摔疼了吧，怎么回家也不知道先换衣服。”奶奶心疼得不行，到处摸江鸟身上的衣服。
“奶奶……爷爷……”江鸟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话里带着浓浓的委屈，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又冷又沉。
“快，快把湿衣服脱了！去擦一下！别冻感冒了！”奶奶急得团团转，手忙脚乱把江鸟带到浴室伸手帮她脱身上的衣服顺便朝外喊道“老头子，去把那个跌打药油拿来！还有宝宝的睡衣！”
爷爷应了一声，立刻转身去忙活。
“奶奶……我自己来……”江鸟有些难为情，想躲开奶奶的手。
“都这样了还逞强！你看你这衣服湿的，都能拧出水了！”奶奶不由分说，一边帮她把湿透的长袖脱下来，一边絮叨，“放学怎么不等雨小点再走？或者找个地方躲躲？你这孩子，从小就倔……”
当奶奶的手触碰到江鸟冰冷的手臂时，目光扫过她手肘上同样贴着纱布的擦伤，动作顿了一下。奶奶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但更多的是心疼，没再多问，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江鸟在奶奶半强迫的帮助下，脱掉了身上的衣服，奶奶慌不迭拿出毛巾裹住江鸟。江鸟抱着双臂，冷得微微发抖。爷爷很快拿着药油和一套干净的睡衣敲了敲门，
"我放门口了啊，浴霸我也给打开别着凉。"江鸟爷爷说着就把浴霸打开了，温暖的灯光照在江鸟身上，江鸟感觉好多了，江鸟奶奶开门把药油和睡衣拿了进来。
“来，先用这个药油揉揉，活血化瘀。”奶奶边说边把江鸟扶到椅子上。
奶奶拧开药油瓶盖，浓郁的药味弥漫开。她倒了一点在掌心搓热，然后避开膝盖上贴好的纱布，小心地揉按着江鸟膝盖周围发青发紫的软组织，动作比沈秋音要粗糙些，但那份急切和心疼是实实在在的。
“嘶……”药油带来的温热和微辣感让江鸟吸了口气。
“忍着点，揉开了才好得快。”奶奶念叨着，手上的力道没减，“你说你这孩子，多让人操心。你爸妈……唉！”奶奶提到父母，似乎意识到不妥，立刻住了嘴，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把未尽的话咽了回去。那声叹息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对儿子儿媳离异的无奈，对孙女独自承受的怜惜，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怨怼。
江鸟垂下眼睫，心口又是一阵酸涩，母亲离异后便改嫁了，父亲又为了生计外出打工了，她像一件被遗忘的行李，留在了爷爷奶奶身边。这个家，温暖却也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残缺感。爷爷奶奶的爱是真实的，但那份小心翼翼和偶尔流露的叹息，也时刻提醒她，爷爷奶奶真的很辛苦。
爷爷在外面敲了敲门在外面喊道“我烧了热水，老婆子你帮鸟鸟，洗下头，擦下身上她一个人不方便的。”
奶奶应了一声就开门把一盆热水端了进来嘴里嘟闹着家里不是有热水器吗，还那么省，奶娘说着就拿出浴室的盆，兑了一盆温水，就要帮江鸟洗头擦身上，江鸟连忙拒绝，自己又不是小孩了哪有这么大了还要奶奶帮忙的，自己手又没受伤，最后江鸟奶奶还是强硬的把江鸟身上不好擦到的地方擦了一遍才从浴室出去。
江鸟感觉到奶奶和爷爷的关心不由得又红了眼眶，爷爷奶奶的关心是纯粹的、毫无保留的。而沈秋音……
那把崭新的黑伞，此刻正孤零零地立在门厅的角落里，伞尖还在滴着水，在干燥的地板上形成一小滩水渍。它像一个突兀的闯入者，格格不入地杵在这个充满了生活气息的老房子里。
江鸟把头发泡进盆里不由得又想到沈秋音。
沈秋音的疏远让她难受可是江鸟又觉得这是她活该，明明当时她低个头下个台阶就行了，她非要自己犟着不低头，想到和沈秋音再见她那疏远的眼神，江鸟就心慌，她明明可以一首当她是陌生人可是为什么要帮她答题，为什么要帮她注释，又为什么要在她受伤的时候带她回家。
盥洗室里那份近乎刻意的轻柔触碰，那短暂停留的目光里复杂的情绪，那句“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里压抑的……又是什么？
关心和责任？怜悯和疏离？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感受在江鸟心中激烈地撕扯着，让她精疲力竭。她洗掉头上的泡沫，又兑了一盆温水过干净，浴室里只剩下水滴落下的声音。她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茫然的脸，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角。
“沈秋音……”她对着镜子，无声地念出这个名字，舌尖仿佛尝到一丝苦涩。
门外传来奶奶的声音：“小鸟，洗好了吗？姜汤熬好了，快出来趁热喝！”
“来了。”江鸟应了一声，胡乱地擦干头发，换上自己的睡衣，衣服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和淡淡的樟脑丸气息，是家的味道。
她拉开浴室门，热气涌出。客厅里亮着温暖的灯光，桌上放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爷爷奶奶坐在桌边，看到她出来，脸上都露出慈祥的笑容。
“快过来喝，驱驱寒！”奶奶招呼着。
江鸟走过去坐下，捧起温热的碗。姜汤辛辣的味道冲入鼻腔，带着一股暖意。她小口啜饮着，滚烫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暖意蔓延到西肢百骸。
“慢点喝，烫。”爷爷叮嘱道。
奶奶看着她膝盖上包好的纱布，终于忍不住问道：“小鸟啊，这伤口……包得挺仔细的，谁帮你弄的？”她的目光瞟了一眼门厅那把崭新的黑伞，意有所指。
江鸟握着碗的手指收紧了一下。碗壁的温热透过皮肤传来，她却觉得指尖有些发凉。她垂下眼帘，盯着碗里深褐色的姜汤，沉默了几秒，才低低地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是……沈秋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