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架
我要求书
第二天清晨，跑操结束后。
全校师生列队站好，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主席台前站成一溜的那几位“名人”身上。
王虎、孙炜等几个六年级的，加上李超、赵三虎，还有个子最小的石大锤。
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像一排被霜打了的小鹌鹑。
尤其是人高马大的王虎，恨不得把那张写满字的检讨书糊在自己脸上，臊得耳根子都红透了。
这场景本身就带着点滑稽，底下不少学生忍不住发出低低的嗤笑声。
沙校长板着脸，威严地扫视了一圈操场，喧闹声才渐渐平息。
“下面，由昨天在操场参与打架斗殴的同学，依次上台做深刻检讨！”
王虎第一个被点名，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蹭到话筒前。
他低着头，声音含混得像嘴里塞了棉花，断断续续地念着：
“尊敬的各位老师，各位同学……今天，我为在篮球场打架的事情，做出深刻的检讨。作为六年级的高年级学生，我很应该关心、爱护低年级的同学……然而，我却为了一时意气，对他们拳……拳脚相加。对此，我深感愧疚……保证以后再也不犯……”
念完，他如蒙大赦，飞快地鞠了个躬，逃也似的跑回队伍后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接着是孙炜，他倒是没念错字，但声音干巴巴的，检讨内容也多是套话，承认自己不该冲动护短，不该动手。
然后是李超和赵三虎，他们检讨不该和学长顶嘴，不该升级冲突。
轮到石大锤了。
他深吸一口气，迈着小短腿走到话筒前。
由于个子太矮，沙校长还特意帮他把话筒支架往下压了压。
石大锤站定，展开手里那张写了检讨书的纸，实际上只是给校长看的。
操场上异常安静。
大家都想看看这个刚在学校里“一挑三”的小名人，会怎么检讨。
石大锤抬起头，小脸上表情很严肃，甚至带着点沉痛。
他清了清嗓子，用他那加点后空灵的声音，开始了他的表演：
“尊敬的校长，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声音透过话筒，清晰地传遍操场。
“今天，我站在这里，心情非常沉重。因为昨天，我在操场上，也参与了打架。”
他顿了顿，眉头皱得紧紧的，似乎在努力回忆和反思。
“事情的经过，就像王虎他们检讨的那样，是因为打篮球时，三年级的孙涛同学不小心自己崴了脚。
他哥哥孙炜误会了，以为是我们二年级的李超和赵三虎推的，所以就叫来了王虎他们……嗯……帮忙。”
“然后，两边就吵起来了。
吵着吵着，王虎他们就先动手，打了李超和赵三虎。
我看他们打得很凶，李超脸都红了，赵三虎被两个人夹着，像肉夹馍一样。
我就跑过去劝架。”
底下响起几声压抑不住的笑声。
石大锤的语气变得有点委屈：
“我说：‘住手！你们不要再打啦！’。
可是，没人听我的。
王虎还嫌我碍事，骂我小屁孩，然后一拳就朝我胸口打过来，拳头好大，带着风！”
他伸出小拳头比划了一下，表情很“后怕”。
“我当时吓坏了！心想，完了完了，这一拳要是打中，我中午吃的饭都得吐出来。
而且，李超和赵三虎就在我后面，他们肯定也跑不了。
我就……我就下意识地……挡了一下。”
他描述得极其认真，仿佛在复盘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然后，王虎学长不知怎么的，自己就往前冲，差点摔倒。
他生气了，就叫另外两个人一起打我。
他们三个，那么高那么大，像三座小山一样朝我扑过来。
我一个八岁的孩子，哪见过这场面啊？
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然后……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我就感觉……他们冲过来，我就想把他们推开，别让他们打到我和后面的同学。
我就这样，再那样……然后，他们就……就倒了。
一个坐在地上喘气，一个捂着肚子蹲着，王虎自己跪那儿了……。”
他笨拙地比划了一个类似格挡推开的动作，又使出葵花点穴手。
“噗嗤……”
底下终于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像点燃了引线，越来越多的笑声开始压抑不住地在队列里蔓延。
石大锤的描述太有画面感了，尤其是他那无辜又带着点“英勇”的语气，把一场“一打三”描绘成了“被动自卫”和“意外事故”。
石大锤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引发的“笑果”，依旧一脸严肃地继续检讨：
“校长批评得很对。
操场是学习知识、锻炼身体的地方，不是打架的地方。
不管是什么原因，动手就是不对的。
就算……就算是为了保护同学，制止高年级学长欺负低年级同学，也不该用打架的方式解决。
我应该第一时间去找老师，或者跑去找校长您。用嘴巴讲道理，而不是……而不是用手。”
他低下头，声音“沉痛”：
“我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虽然我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方式方法极其错误。给大家做了坏榜样，也给学校抹了黑。
我保证，以后遇到类似情况，一定先动脑子，再动嘴，坚决不动手。
做一个遵纪守法、文明友爱的好学生。
我的检讨完了，谢谢大家。”
说完，他对着话筒，深深地鞠了一躬。
操场上，先是一片诡异的寂静。
紧接着——
“噗哈哈哈哈哈哈！！！”
“哎哟我的妈呀！笑死我了！”
“保护同学……制止欺负……哈哈哈哈！”
“神特么‘他们就倒了’！”
“用嘴巴讲道理，不是用手……他认真的吗？”
“还‘出发点是好的’！哈哈哈！”
整个操场彻底沸腾了。
低年级的学生笑得前仰后合，高年级的也捂着肚子忍俊不禁。
老师们一个个表情扭曲，想维持纪律，但嘴角疯狂上扬，肩膀不停地抖动。
连一向严肃的校长，此刻也背过身去，抬手捂着嘴，肩膀一抽一抽的——
他实在忍不住了！
石大锤站在台上，看着底下笑得东倒西歪的全校师生，表现出一脸茫然和无辜的样子。
仿佛完全不明白大家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他眨了眨大眼睛，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说错什么了吗？我真的认识到错误了啊……”
这句话通过话筒，清晰地传了出去。
于是，操场上爆发出了更猛烈、更持久、几乎要把操场掀翻的爆笑声浪。
不少学生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了。
这场面，与其说是检讨大会，不如说是石大锤同学的“单口喜剧”专场。
在一片欢乐的海洋中，石大锤感受着脑海中安安静静的记仇本，感到一阵安心。
“这次KO你们，就不记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