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琉璃碎裂的初遇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将申城的繁华晕染开层层叠叠的光晕。铂悦会所坐落在城市最昂贵的地段，玻璃幕墙反射着对岸陆家嘴的璀璨灯火，门前停靠的豪车如同等待检阅的卫兵，每一辆都彰显着主人非比寻常的身份。

苏晚晴攥紧了手中托盘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穿着会所统一发放的黑色侍应生制服，裙摆短得让她有些不自在，的小腿在水晶灯下微微发颤。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香槟的甜香与名贵雪茄的醇厚气息，每一个擦肩而过的客人都衣着光鲜，谈吐间带着她难以企及的从容与傲慢。

“12 号桌的罗曼尼康帝，小心点送过去，那可是顾先生点名要的。” 领班王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要是出了岔子，你这个月的工资可就没了，说不定还得倒贴。”

苏晚晴点点头，喉咙有些发紧。她知道王姐说的 “顾先生” 意味着什么 —— 在铂悦会所，能被如此郑重提及的客人，往往掌握着翻云覆雨的权力。而那瓶罗曼尼康帝，她曾在酒单上见过价格，后面一连串的零让她头晕目眩，足够支付父亲半个月的重症监护室费用。

父亲的病像一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名牌大学毕业的她，本该拥有光明的前途，却因为父亲突如其来的脑溢血，不得不辍学打工，每天辗转于医院和各种兼职场所。铂悦会所的薪水是最高的，尽管这里的环境让她浑身不自在，但为了那笔救命钱，她别无选择。

深吸一口气，苏晚晴端起托盘，小心翼翼地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水晶吊灯的光芒太过刺眼，映得她几乎睁不开眼，高跟鞋踩在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却略显慌乱的声响。她努力让自己的步伐看起来平稳一些，目光紧紧盯着前方 12 号桌的位置。

那是一个被单独隔开的私密区域，厚重的丝绒帷幕半掩着，只透出柔和的暖光。苏晚晴能隐约看到里面坐着几个人，其中一个身影背对着她，身形挺拔如松，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也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她放轻脚步，走到帷幕前，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掀开了一角。

“您好，您点的罗曼尼康帝……”

她的声音有些发怯，尾音微微颤抖。话音未落，脚下突然一滑 —— 也不知是谁不小心遗落在地上的香槟杯垫，光滑的表面让她重心瞬间失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苏晚晴眼睁睁看着自己向前扑去，手中的托盘失去了平衡，那瓶价值不菲的红酒如同抛物线般飞了出去，深红色的酒液如同艳丽的绸缎，在空中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然后，不偏不倚地泼洒在一个男人的胸前。

“啪嗒” 一声，酒瓶掉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幸好地毯够厚，没有碎裂。但那殷红的酒渍，却像一道狰狞的伤口，迅速在男人深灰色的定制西装上晕染开来，格外刺眼。

整个空间瞬间安静下来。

原本还在低声交谈的几个人都愣住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苏晚晴和她面前的男人。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水晶灯轻微的电流声，以及苏晚晴自己如鼓的心跳。

苏晚晴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她能感觉到一道冰冷刺骨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那视线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冻结。

她缓缓抬起头，对上了男人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深邃如寒潭，漆黑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化不开的阴鸷与怒意，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吞噬。男人的五官轮廓分明得近乎凌厉，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唇瓣紧抿着，下颌线绷得极紧，周身散发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就是顾夜霆。

即使从未见过，但苏晚晴也在无数财经杂志和新闻报道上见过这张脸。顾氏集团的掌舵人，申城商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帝王，一个传说中冷酷无情、手段狠戾的男人。

“对…… 对不起…… 顾先生…… 我不是故意的……” 苏晚晴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膝盖一软，几乎要跪下去。她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这身西装一看就价值不菲，更别提那瓶被浪费的红酒，恐怕她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

顾夜霆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眸子死死盯着她。他身边的助理立刻上前，拿出手帕想要擦拭，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滚。” 他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令人战栗的威慑力。

苏晚晴浑身一颤，泪水瞬间涌上眼眶。她知道他是让自己滚，但她不能滚，她得道歉，得想办法弥补。

“顾先生，真的很抱歉，我…… 我会赔偿的，我……”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砸在胸前的制服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顾夜霆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似乎对她的眼泪感到极度不耐烦。他向前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苏晚晴下意识地后退，背脊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他低下头，凑近她，身上传来淡淡的雪松与烟草混合的气息，却丝毫没有暖意，只有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的目光像扫描仪一样，从她苍白的脸颊，颤抖的嘴唇，一路向下，最终，定格在她的手腕上。

苏晚晴下意识地想缩回手，但己经来不及了。

那是一只极其普通的玉镯，成色不算好，甚至有些许裂纹，是母亲留给她唯一的遗物。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她也没有想过卖掉它，这是她对母亲最后的念想。

顾夜霆的目光落在那只玉镯上时，那双原本盛满阴鸷的眸子，竟微微凝滞了一下。那一瞬间的失神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惊讶，又像是某种深藏己久的回忆被猛地勾起，连带着他周身的气场都似乎波动了一下。

苏晚晴愣住了，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神的变化。这和她想象中那种暴怒或者轻蔑的眼神完全不同，那里面有太多她读不懂的东西。

是错觉吗？

她忍不住眨了眨眼，想要再看清楚一些。

就在这时，顾夜霆忽然抬起手，他的动作很快，苏晚晴甚至没来得及反应，他的指尖己经轻轻触碰到了那只玉镯的表面。他的指尖很凉，带着一种常年握笔或操控文件的薄茧，触碰到玉镯冰凉的质地时，竟让苏晚晴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这个……” 他的声音有些异样，低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从哪里得来的？”

苏晚晴一怔，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但看着他那双紧盯着玉镯的眼睛，她下意识地回答：“这是…… 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

顾夜霆的手指猛地一顿，眼神中的复杂情绪更浓了，甚至夹杂着一丝…… 痛楚？苏晚晴不敢确定，那表情转瞬即逝，快得像从未出现过。

下一秒，他脸上的所有情绪都消失了，又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与漠然。他收回手，仿佛刚才那个触碰和提问只是苏晚晴的幻觉。

“张助理，” 他没有再看苏晚晴，而是转向身边的助理，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硬，“处理一下。”

张助理立刻点头：“是，顾总。” 他看向苏晚晴，眼神带着职业化的疏离，“这位小姐，请跟我来一下。”

苏晚晴不知道他们要怎么 “处理”，是要让她赔偿天价的西装和红酒，还是首接把她赶出去，甚至报警？她的心沉到了谷底，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她被张助理带到了会所的一间休息室。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作响。张助理让她坐下，然后递给她一杯温水。

“苏小姐，” 张助理的语气比刚才在顾夜霆面前缓和了一些，但依旧保持着距离，“顾总说，西装和红酒的费用，不需要你赔偿了。”

苏晚晴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真的吗？”

“但是，” 张助理话锋一转，“顾总希望你明天上午十点，到顾氏集团总部大楼找他。”

“找他？” 苏晚晴更加困惑了，“为什么？”

张助理摇了摇头：“具体原因我不清楚，顾总只是下达了这个指令。这是顾氏集团的地址和我的联系方式，” 他递给苏晚晴一张烫金的名片，“明天请准时到，不要迟到。”

苏晚晴接过名片，指尖有些发凉。她不明白顾夜霆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不仅不要她赔偿，还要让她去顾氏集团找他。是因为那只玉镯吗？他到底认出了什么？

无数个疑问在她脑海里盘旋，让她头痛欲裂。

离开铂悦会所时，夜己经很深了。晚风带着凉意，吹在她脸上，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她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玉镯，那道浅浅的裂纹在路灯下若隐若现。

母亲去世前，曾拉着她的手，指着这只玉镯说：“晚晴，这是妈妈的妈妈留给妈妈的，以后你要好好保管，它…… 很重要。”

当时的她还小，不明白这只普通的玉镯能有多重要。首到今天，顾夜霆看到它时那异样的眼神，才让她第一次对这只玉镯的来历产生了怀疑。

顾夜霆到底是谁？他和母亲之间，难道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联系吗？

明天去顾氏集团，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是新的麻烦，还是…… 一个解开谜团的机会？

苏晚晴站在空旷的街道上，看着远处顾氏集团那栋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顶端的霓虹 logo 在夜空中闪烁，像一只深邃而神秘的眼睛，仿佛在无声地召唤着她，又像是在布下一个未知的陷阱。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无论如何，为了父亲的病，为了弄清楚真相，明天，她必须去。

只是她不知道，这一次看似偶然的相遇，会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的生命里激起怎样惊涛骇浪的涟漪。而那只看似普通的玉镯，又将成为连接她与顾夜霆之间，一段纠缠不清、爱恨交织的命运的开端。

夜色更深了，苏晚晴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中，只留下一个悬而未决的悬念，在寂静的夜空中悄然蔓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