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紧紧裹着市一医院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苏晚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指尖反复着口袋里那张褶皱的催款单,纸张边缘被她捏得发毛,上面 “欠费十万八千元” 的红色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眼底发疼。
距离昨晚铂悦会所的惊魂一夜己经过去十二小时。顾夜霆那句 “明天上午十点到顾氏集团” 的指令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父亲心电监护仪上规律跳动的曲线,则是她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晚晴,你爸的情况暂时稳定,但颅内压还是偏高,” 主治医生摘下眼镜擦拭镜片,语气带着职业性的审慎,“二次手术的费用必须尽快凑齐,不然……”
“不然” 两个字像未说完的判决书,沉沉砸在苏晚晴心上。她猛地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医生,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凑到钱的!”
话音落下时,走廊尽头的电梯 “叮” 地一声打开。一个穿着笔挺西装、拎着黑色公文包的男人快步走来,剪裁精良的面料在白炽灯下泛着冷硬的光泽。苏晚晴认出他是昨晚顾夜霆身边的助理,姓张。
张助理在她面前站定,面无表情地递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苏小姐,顾总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信封很薄,却重得像块铅。苏晚晴迟疑着接过,指尖触到信封表面光滑的质感,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蔓延。她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银行本票和一份打印整齐的文件。
本票抬头空白,金额处也空着,唯独出票人一栏赫然印着 “顾夜霆” 三个遒劲的黑体字。阳光透过走廊窗户照进来,在纸张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那些空白的格子像张开的深渊,等待着她用尊严去填充。
“这是……” 苏晚晴的声音有些发飘。
“顾总说,” 张助理翻开文件第一页,推到她面前,“你的时间值这个数。只要你在这份《私人伴游服务协议》上签字,本票金额由你填写,上不封顶。”
协议标题下方,“服务内容” 那一栏用加粗字体标注着:“乙方需随叫随到,配合甲方出席各类私人及商业场合,期间需遵守甲方制定的所有行为规范,不得擅自与外界联系或透露甲方隐私。”
“私人伴游?” 苏晚晴猛地抬起头,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这跟卖身为奴有什么区别!”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压抑的颤抖。走廊里偶尔路过的护士投来好奇的目光,让她下意识地将文件往怀里缩了缩。协议末尾 “违约金五千万” 的条款像毒蛇的信子,嘶嘶吐着寒气 —— 这意味着一旦她违约,这辈子都将活在债务的阴影里。
张助理似乎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依旧维持着公式化的语气:“苏小姐,我建议你先看看病房里的病人。顾总做事向来讲究效率,他给你的,是你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机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手腕上的玉镯,补充道:“另外,顾总还说,昨晚的‘意外’纯属巧合,他对那只玉镯…… 有点兴趣。”
“玉镯?” 苏晚晴下意识地捂住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顾夜霆指尖的冰凉触感。难道他让她去顾氏集团,果然和母亲的遗物有关?
就在这时,重症监护室的门被推开,护士推着输液车出来,看到苏晚晴便说:“苏小姐,你父亲刚才又喊了你的名字,意识好像清醒了些,但血压不太稳定,你最好准备一下……”
“准备一下” 西个字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苏晚晴所有的坚持。她踉跄着后退半步,背脊再次抵上墙壁,眼前浮现出父亲躺在病床上插满管子的模样,耳边回响着医生那句 “二次手术刻不容缓”。
十万八千元,只是手术的前期费用。后续的治疗、康复,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吞噬着她所有的骄傲和底线。
“我签……” 当这两个字从喉咙里挤出来时,苏晚晴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她拿起张助理递来的钢笔,指尖抖得几乎握不住笔杆。
钢笔尖悬在签名栏上方,墨水即将落下的瞬间,她忽然想起大学课堂上,教授讲过的 “契约精神”。那时的她坐在明亮的教室里,憧憬着用知识改变命运,何曾想过有一天会为了钱,签下这样一份等同于卖身的协议。
“苏小姐?” 张助理的声音带着催促。
苏晚晴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最后一点犹豫被决绝取代。她飞快地写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在纸上留下歪歪扭扭的痕迹,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签完字,她拿起那张空白本票,手指悬在金额栏上,迟迟无法落下。要填多少?十万八千元刚好解燃眉之急,但父亲后续的治疗怎么办?填太多,会不会引起顾夜霆的反感?
“顾总说了,” 张助理像是看穿了她的犹豫,“让你‘据实填写’。你父亲的病情资料,我们己经看过了。”
这句话让苏晚晴猛地一颤。他们竟然调查了她?连父亲的病情都了如指掌?顾夜霆的势力,远比她想象的更可怕。
她不再犹豫,咬着牙在金额栏里写下 “三十万”。这是她估算的父亲全部治疗费用的最低值。写完后,她将本票递给张助理,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张助理接过本票,核对了一下金额,点点头:“没问题。资金会在十分钟内到账。从现在起,你就是顾总的私人伴游,手机号我己经存进你的手机,24 小时开机,随叫随到。”
他顿了顿,从公文包里拿出一部全新的智能手机和一张房卡:“这是顾总给你配的专用手机,里面只有我的联系方式和定位系统。这是半山别墅的房卡,下午会有司机来接你搬过去。”
“半山别墅?” 苏晚晴愣住了。那是申城最顶级的富人区,据说一套别墅价值上亿元。顾夜霆为什么要让她住进去?仅仅是为了方便控制她吗?
“顾总不喜欢麻烦,” 张助理解释道,“住在那里,你能更‘高效’地提供服务。另外,你的旧手机可以保留,但必须保证专用手机畅通。”
说完,他将协议收起,递给苏晚晴一份复印件:“好好保管,这是你‘工作’的凭证。记住,不要试图挑战顾总的底线,否则后果你承担不起。”
看着张助理转身离去的背影,苏晚晴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三十万到账的短信提示音在口袋里响起,屏幕上那串数字刺得她眼睛发酸。
钱是凑到了,父亲的手术有救了。但她也清楚,自己签下的不仅仅是一份协议,更是一张通往未知深渊的单程票。顾夜霆要的 “私人伴游” 到底是什么?他对玉镯的 “兴趣” 背后隐藏着什么?搬进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后,等待她的会是怎样的命运?
她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玉镯,那道裂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母亲临终前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这只玉镯很重要……”
重要在哪里?难道它真的和顾夜霆有关?
一阵眩晕袭来,苏晚晴扶着墙壁站稳。手机里张助理的号码像一个烙印,刻在屏幕上。她知道,从按下指印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己经彻底偏离了轨道。
下午三点,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准时停在医院门口。司机穿着黑色制服,面无表情地为她打开车门。苏晚晴最后看了一眼重症监护室的方向,将那只玉镯紧紧握在手心,坐进了后座。
车窗缓缓升起,隔绝了外面的喧嚣。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和顾夜霆身上的味道惊人地相似。车子平稳地驶入车流,朝着半山别墅的方向驶去。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苏晚晴看着自己在车窗上的倒影,那张脸苍白而陌生。她不知道,这趟看似通往 “救赎” 的车程,实则是踏入另一个牢笼的开始。而那份血色契约上的墨迹未干,己经为她的人生写下了痛苦与纠缠的序章。
当车子驶入半山别墅区那道森严的大门时,苏晚晴的心脏猛地一缩。透过车窗,她看到远处山顶那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别墅,像一座华丽的囚笼,正张开大门,等待着它的新 “囚徒”。
她的指尖冰凉,玉镯的寒意透过皮肤渗入骨髓。一个巨大的悬念笼罩在她心头:顾夜霆,这个一手掌控她命运的男人,究竟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除了金钱和所谓的 “伴游服务”,他真正觊觎的,会不会是她从未知晓的过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