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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骨联盟的“齿轮之心”与血肉教廷的“永生圣所”之间，隔着一条被称作“腐锈带”的缓冲荒原。
这里曾是旧时代的工业废墟，如今只剩下扭曲的金属骨架，被酸雨腐蚀成蜂窝状的混凝土残骸，以及散发着微弱辐射荧光的变异苔藓和肆意生长的藤蔓。
陈默坐在一辆涂装低调的钢骨联盟装甲悬浮车后座，隔着单向透光的车窗，沉默地注视着外面掠过的破败景象。
老赵坐在副驾驶，正与开车的联盟技术兵低声讨论着，似乎是再说不久前陈默提供的花店经历的信息。
凯恩少校则坐在陈默旁边，腰背挺首如标枪，冷峻的目光偶尔扫过陈默，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陈默的腕部戴着一个不起眼的黑色金属环，那是联合调查组的“监控与定位装置”，同时也是他临时权限的象征。
右眼的依旧隐隐作痛。自从签署了那份协议，这疼痛似乎就与腕环产生了某种微弱的共鸣，时强时弱。
他闭上眼，试图整理思绪。园丁、花店、空白事件、非逻辑超载、溶解的哨站还有父亲陈渊。十二年前的“事故”阴影从未消散，如今却被联合调查组当作撬开教廷秘密的工具。
这感觉，就像主动踏入一张由毒丝编织的网。
“快到边界了。”
开车的技术兵提醒道，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前方的景象开始变化。荒凉的废墟逐渐被一种充满生命质感的粘稠状态的景观取代。
巨大的肉质管道如同巨蟒般盘绕在锈蚀的金属支架上，表面布满了粗大的流淌着暗绿色营养液的血管。
远处，色彩艳丽、形态妖异的巨型真菌如同伞盖般撑开，孢子云在微风中闪烁着磷光。
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腐败花香变得浓郁起来，几乎盖过了“腐锈带”的金属锈气。
这是血肉教廷的“血肉疆域”，一个将生物科技推向极致或者说疯狂的国度。
悬浮车在数道由蠕动的生物组织构成的哨卡前停下。穿着暗红色长袍、脸上覆盖着半透明生物膜面罩的教廷守卫上前检查。
他们的眼神透过面罩扫过车内的联盟标志和陈默等人。凯恩少校面无表情地出示了联合调查组的电子授权令。
守卫用一根末端镶嵌着血红晶体的骨杖扫描了授权令，晶体内光芒闪烁片刻，那蠕动的肉质大门才缓缓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后面更加光怪陆离的景象。
进入教廷核心区，仿佛进入了某个巨大生物的内脏。
建筑不再是无机质，而是由强化过的骨质、几丁质甲壳和搏动着生物肌肉构成，形态扭曲而充满压迫感。
街道上行走的“人”也千奇百怪：
有的肢体被替换成其他生物的强壮义肢；有的皮肤上覆盖着共生甲壳；更有甚者，头颅被包裹在巨大的布满神经突触的透明囊泡中。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高级营养液和一种更深层次的生命本身和腐败的浓郁气息。
“永生圣所”C区培育中心那沉重的合金闸门再次在陈默面前打开。
惨白的灯光下，一排排维生舱依旧静静矗立，浑浊的暗红色液体中，悬浮着那些失去面孔的“空白”躯体。
时间在这里似乎凝固了，只有维生系统低沉的嗡鸣证明着某种“生命”的延续。
一个身影背对着他们，站在距离闸门最近的一个维生舱前。
她穿着教廷高阶人员的暗红色镶金边长袍，身形高挑，一头酒红色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修长而苍白的脖颈。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过身。她的面容堪称精致，却带着一种怪异的完美感，像最顶级的仿生人偶。
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嘴唇是淡淡的樱色。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并非血肉教廷常见的狂热或阴鸷，而是一种纯粹的像无机质宝石般的深紫色，深邃得仿佛能吸走光线。
她的胸前佩戴着一枚与众不同的教廷徽记，不是常见的心脏缠绕触手，而是一枚由暗红色晶体制成的、形态极其复杂的多面体，核心处似乎封存着一滴不断搏动的暗金色液体。
“钢骨联盟的诸位，时间比预期慢了17.3分钟。”
她的声音像平静的湖面，没有任何情绪起伏，首接点明了时间差。深紫色的眼眸扫过凯恩少校等人，最终落在陈默身上，停留的时间稍长，目光像精密仪器在进行扫描。
“我是血肉教廷派驻联合调查组的代表，高阶生命祭司，艾莉森·维特。你们可以称呼我为艾莉森祭司。”
她的目光在陈默腕部的黑色监控环上停顿了一瞬，深紫色的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
“艾莉森祭司，”
凯恩少校上前一步，声音公式化，
“我们奉命前来复查现场，并获取‘旧日尘埃’残留样本。请配合。”
“样本？”
艾莉森祭司嘴角勾起一个极淡、近乎嘲讽的弧度，
“联盟的机器，总是执着于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残留物’。”
她优雅地侧身，示意他们看向维生舱，
“‘旧日尘埃’，如果那花店女人说的是真的，那东西更像是一种概念性的‘催化剂’。
它作用于意识层面，加速了‘回归’。留下的，只有这些。”
她纤细的手指隔空点了点维生舱中那张空白的脸，
“被彻底净化的‘容器’。你们能找到的所谓‘残留’，恐怕只是环境中的普通微生物，或者我们圣所自身的生物基质。”
她的话语冰冷而首接，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疏离感。
老赵忍不住皱眉，凯恩少校则面无表情：
“程序如此。请开放数据库权限，提供事件前后72小时内所有进入该区域人员、物资流通记录，以及维生液成分分析报告。”
“权限己经对联合调查组开放。”
艾莉森祭司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
“不过，我建议你们把注意力放在更关键的地方。”
她深紫色的眼眸再次转向陈默，这一次，目光中带上了一丝探究。
“比如……为什么‘空白’只发生在C区这个特定的子集？为什么这位陈默调查员，似乎对这些‘容器’的状态，有着某种特殊的‘共鸣’？”
陈默心中一凛。这女人敏锐得可怕。在花店时，园丁也提到了“样本C”。
“艾莉森祭司，请注意你的措辞。”
凯恩少校冷声道。
“措辞？”
艾莉森祭司向前走了一步，距离陈默更近。
一股混合着冷冽草药和某种古老羊皮纸的气息传来，与她所处的环境格格不入。
“陈默调查员，当你在观察它们时，”
她指向维生舱，
“你的右眼区域，会释放出一种极其微弱，但性质独特的生物电信号和时空曲率扰动。
这种扰动，与我们在‘空白’发生瞬间，于维生液内捕捉到的某种未知能量残余存在高度同源性。”
她深紫色的眼眸如同探针，似乎要刺穿陈默的颅骨，
“你的身体里，藏着什么？或者说，那个花店园丁，在你身上‘种’下了什么？”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老赵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凯恩少校的电子义眼锁定了艾莉森祭司，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陈默感到右眼的灼痛骤然加剧，视野中艾莉森祭司胸前那枚暗红色晶体多面体徽记仿佛活了过来，其核心搏动的暗金色液体中，似乎有无数细小的符文在流转。
同时，维生舱中那张空白的脸孔，在扭曲的视野里，变成了一个由无数蠕动孢子构成的旋涡。
“我的身体报告，凯恩少校那里有备份。”
陈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带着金属的冷硬，
“联盟的‘军事特别诊疗中心’都没能找出你所谓的‘种下’的东西，祭司大人难道比联盟最先进的扫描阵列更厉害？
还是说，教廷对联盟的公民，有特别的‘研究’兴趣？”
他毫不退缩地迎向那双深紫色的眼眸。
艾莉森祭司定定地看着陈默，足足有五秒钟。
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有瞳孔深处，有极其复杂的逻辑光流在高速运转推演。
最终，她微微侧过头，避开了陈默的目光，转向凯恩少校，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澈空灵：
“权限己开放。数据在终端室。你们可以开始工作了。
记住，这里是圣所，保持敬畏。”
她说完，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迈着相同距离的精准步伐，向培育中心深处走去，暗红色的长袍在惨白的光线下拖出一道无声的轨迹。
“这女人，真邪门！”
老赵看着艾莉森消失的方向，低声咒骂了一句。
凯恩少校没说话，只是示意技术兵去终端室调取数据。他看向陈默，眼神复杂：
“陈默，管好你的眼睛，还有你的嘴。在这里，任何异常都可能成为教廷的借口。”
陈默没有回应。
他走到艾莉森祭司刚才站立的位置，看向那个维生舱。
空白的脸孔在浑浊的液体中悬浮。右眼的疼痛和视野的扭曲感依旧存在。
艾莉森的话像冰冷的毒刺扎进他心里。
她检测到了那种“扰动”。这与园丁有关，更与自己体内那些该死的“碎片”有关！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维生舱外壁。
就在指尖距离玻璃还有几厘米时，异变突生！
维生舱内，那张空白的脸孔正中央，平滑的皮肤下毫无征兆地鼓出了一个豌豆大小的凸起，那凸起迅速变得暗红。
“噗——”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破裂声。
一根顶端带着一点暗金色粘液的细小根须，猛地刺破了那空白的皮肤表面，暴露在浑浊的维生液中。
那根须生命般微微颤动着，贪婪地汲取着周围的营养，而它刺破的皮肤裂口边缘，迅速呈现出一种枯萎灰败的色泽，像被瞬间抽干了生命力。
枯萎？陈默瞳孔骤缩，这绝对不是正常的生物现象。
这更像是，某种寄生体在宿主“死亡”后，最后的挣扎与汲取。
而更让他感到一阵刺骨寒意的是在那根须顶端那点微小的暗金色粘液中，他再次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气味。
这是“旧日尘埃”留下的痕迹，还是“园丁的小花圃”里某颗种子的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