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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然后是光，刺眼冷冽的白光，像手术刀般切割着他的意识。
陈默猛地睁开眼，又迅速眯起，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嘶鸣。
剧痛依旧盘踞在右眼深处，活物般啃噬着神经，但比昏迷前那种撕裂感稍弱了一些。
视野模糊，天花板是单调的毫无装饰的合金板，寒光从嵌入式灯带中倾泻而下。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臭氧、消毒剂和某种神经抑制剂的味道。
“老陈，你醒了！”
一个惊喜而带着疲惫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陈默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视线聚焦。老赵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出现在视野里。他穿着联盟制式便服，眼袋深重，显然守了不短时间。
“我……在哪？”
陈默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
“联盟军事特殊诊疗中心，B3区，‘静滞’病房。”
老赵倒了杯水，小心地递到他嘴边，
“雷克那混蛋下的命令。你昏倒在齿轮广场了，右眼扫描结果很诡异，时空结构紊乱，能量读数异常，还有未知的生物标记残留。那群白大褂差点把你当高危样本切片研究了。”
陈默就着老赵的手喝了几口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明。
混乱的记忆碎片开始拼凑：巷子里的金发少女和那支融化的“昨日芬芳”；血肉教廷培育中心里那些失去五官的“空白”活体基座；诡异花店中园丁关于“旧日尘埃”和“回归本质”的诡异话语；齿轮广场技术员空洞灰白的瞳孔；雷克冰冷的机械义眼和指向自己的枪口；还有地面上那道自我弥合的空间裂痕，以及裂痕深处那只漠然的星光之眼！
“园丁……花店……”
陈默挣扎着想坐起来，右眼又是一阵抽痛。
“躺着别动！”
老赵按住他肩膀，脸色凝重，
“那花店，我们的人掘地三尺，什么都没找到。干净得像刚出厂。店主，查无此人。园丁，这个名字在三级文明的数据库里都是空白，连个重名的都没有，就是个幽灵！”
“那广场的事……”
“更麻烦。”
老赵叹了口气，压低声音，
“五个高级技术员，脑死亡，意识被彻底抹除，连点神经元残渣都没留下。静默力场发生器核心逻辑模块全部烧毁，原因不明，报告上只能含糊地写‘非逻辑性超载’。
雷克像条疯狗，咬定你和这事脱不了干系，特别是你身上那个该死的时空畸变信号，他差点就要申请对你进行深度神经审讯了！”
“差点？为什么没有进行深度神经审讯。”
陈默敏锐地捕捉到关键。
老赵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混杂着庆幸和更深的不安。
“因为……出事的，不止齿轮广场和培育中心。”
他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更低，
“就在你昏迷的这十几个小时里，‘硅基圣殿’设在‘晶尘平原’外围的第七逻辑阵列哨站也失联了。
派去的圣殿净化者小队，只传回一段不到三秒的混乱影像——整个哨站的晶化结构都在扭曲溶解，像被无形的酸液腐蚀，然后信号就断了。人……估计也没了，唉。”
三极文明的核心区域，在极短时间内接连发生诡异灾难。
钢骨联盟的核心广场技术员被抹除意识，血肉教廷的永生之卵基座变成“空白”，硅基圣殿的边境哨站被未知力量溶解。一股寒意顺着陈默的脊椎蔓延开来。
这绝非巧合。
“所以，上面坐不住了。”
老赵继续说道，脸上满是无奈和压力，
“‘三极理事会’紧急碰头，吵翻了天，互相指责是对方搞的鬼。钢骨说教廷的生化武器失控，教廷说联盟在实验禁忌时空技术，圣殿则暗示是其他两方勾结‘虚空异端’……
最后吵不出结果，又怕事态失控，勉强达成一致——成立一个跨文明联合调查组，成员由三方各自指派，拥有最高调查权限，目标就是查清这一系列事件的源头和关联。”
老赵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陈默：
“我是联盟方指派的。而你，老陈，你是调查组唯一的‘自由人’，也是唯一的‘嫌疑人’。”
陈默瞳孔微缩。
“雷克当然极力反对，恨不得立刻把你关进最深的地牢。”
老赵苦笑，
“但上面有上面的考虑。第一，你身上的‘时空畸变’是目前唯一的与所有事件现场都检测到的微弱残留信号相匹配的‘活体样本’。”
他刻意加重了“活体样本”几个字，带着一丝嘲讽。
“第二，你之前本来就是‘诡异调查员’的身份，处理过不少涉及教廷秘术和圣殿逻辑污染的棘手的超自然案子，经验丰富。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老赵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你父亲陈渊，曾经是教廷‘生命科学院’的首席研究员，也是最早接触‘永生之卵’项目核心的人之一。十二年前，他在一次‘实验事故’中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上面认为，你对教廷内部的秘密，可能比我们知道的更多。”
父亲的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剐过陈默的心脏。
尘封的记忆翻涌上来，教廷公布的内部视频，记载深处的实验室，父亲疲惫却闪烁着狂热光芒的眼睛，还有那场被官方定义为“高维能量泄漏”的吞噬一切的灾难……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们想利用我。”
陈默的声音冰冷。
“互相利用罢了。”
老赵坦然承认，
“教廷和圣殿派来的人，也绝对带着各自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老陈，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机会，联合调查组的权限可以让你接触到核心数据，可以名正言顺地调查花店、园丁，总比被雷克当罪犯关起来强！而且……”
他犹豫了一下，
“我总觉得，这些事情背后，有东西在盯着我们，不只是三极文明内部的龌龊。”
病房的门无声滑开。一个穿着钢骨联盟高级军官制服，面容冷峻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全副武装的卫兵。
他的肩章上，钢铁雄鹰的利爪下多了一道象征联合权限的金色齿轮纹路。
“陈默调查员，赵锋调查员。”
军官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我是联合调查组钢骨方负责人，凯恩少校。根据三极理事会联合授权令，陈默调查员，你被临时征召加入编号‘S-花店’联合调查组。
你的监禁状态解除，但行动将受到严格监控和评估。现在请签署这份临时权限协议，并准备接受第一次任务简报。”
一份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电子协议板被递到陈默面前。
密密麻麻的文字条款下，是代表三极文明最高权力的电子印章——钢骨的齿轮、教廷的心脏、圣殿的晶格。
陈默看着那三枚印章，又看向老赵眼中复杂的鼓励和担忧。
右眼深处的灼痛隐隐呼应着协议板上流转的数据光流。
齿轮广场的“非逻辑超载”，培育中心的“空白”，晶尘哨站的“溶解”，还有园丁和那盆吞噬光线的花……
这一切混乱的核心，似乎都缠绕在他身上。
拒绝？意味着重新落入雷克的容不得一点沙子的控制狂掌握，甚至更糟。接受？则是主动踏入一个布满未知陷阱和各方算计的旋涡。
他深吸一口气，混杂着消毒水和神经抑制剂味道的空气刺痛着肺叶。
然后，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在冰凉的协议板上，按下了自己的生物印记。
权限激活的光芒瞬间亮起，凯恩少校毫无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
“任务简报一：目标地点，血肉教廷‘永生圣所’C区培育中心。
目标：全面复查‘空白事件’，获取‘旧日尘埃’残留样本。教廷方的调查员将在现场与你们汇合。行动代号：‘园丁的剪刀’。”
园丁的剪刀？陈默的心猛地一沉。
是巧合？还是那个自称“园丁”的少女，早己在更高层面嘲弄着他们的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