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架
我要求书
后殿沉重的殿门被两名内侍缓缓推开，发出“吱呀”一声悠长而干涩的呻吟。殿外凄冷的风裹挟着细密的雨丝，瞬间灌了进来，吹得殿内垂挂的锦缎帘幕一阵晃动，也吹散了那令人窒息的浓烈苏合香气，带来一股清冽却带着土腥的湿冷。
一个身影，几乎是挟着这股风雨寒气，大步跨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来。
来人身形算不得魁梧，甚至有些清瘦，背脊却挺得如同雪中青松，自有一股铮铮铁骨般的硬气。他身上那件紫色的官袍，下摆溅满了星星点点的泥浆，边缘处还沾着几缕枯草，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连仪容都未曾顾得上整理。雨水浸湿了他的幞头，几缕花白的鬓发紧贴在沟壑纵横的额角，更添几分风霜之色。然而，最令人心惊的是他那张脸。
古铜色的面庞上刻满了刀劈斧凿般的深刻皱纹，那是岁月和忧患留下的印记。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淬炼过的精钢，目光锐利如电，仿佛能穿透一切浮华与虚伪，首刺人心！此刻，这双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那是焦灼，是愤怒，是几乎要将这昏暗殿堂点燃的、对山河破碎的锥心之痛！
他，正是龙图阁待制、知磁州军州事，宗泽！
“臣！宗泽！叩见官家！” 苍老却如同洪钟般的声音在大殿内轰然响起，带着金铁交鸣般的铿锵。他撩起沾满泥水的紫袍前襟，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冰凉的金砖地面上，以额触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这声响，仿佛砸在殿内每一个人的心上。
老内侍陈福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刘禅裹紧了身上的锦被，强撑着坐首了些，目光落在宗泽身上。方才驱赶汪黄二人带来的头痛余波未消，视野依旧有些模糊重影。然而，就在宗泽跪倒、抬头的那一刹那——
异象陡生！
视野中央，宗泽那沾满泥泞、刻满风霜的身躯，骤然爆发出万丈金光！
那光芒并非刺眼夺目，而是如同初升朝阳穿透云层，带着一种温润却沛然莫御的磅礴力量！瞬间将后殿的昏暗和沉闷撕得粉碎！他周身缭绕的泥水湿气、雨雪风尘，在这纯粹而浩然的金光映照下，仿佛都化作了微不足道的尘埃。金光之中，更有无数细小的、如同实质般的金色丝线，密密麻麻地延伸出去，穿透殿宇的墙壁，连接向应天府外更广阔的天地，连接向无数衣衫褴褛却手持简陋武器的身影！那是民心！是万千不甘为奴的中原子民不屈的意志！
两行远比汪黄二人头顶更加清晰、更加璀璨夺目的金色大字，如同赤金熔铸，带着无与伦比的重量和灼热，轰然烙印在刘禅的视网膜上，甚至盖过了那剧烈的头痛：
【目标：宗泽】
【潜力评级：S】
【核心特质：忠勇无双！民心所向！柱石之才！】
“S级！” “忠勇无双！民心所向！” 这几个字眼如同惊雷，在刘禅混乱的心海中炸响！
与汪伯彦那令人作呕的“谄媚误国”灰雾、黄潜善那闪烁不定的“首鼠两端”暗影相比，眼前这纯粹磅礴的金光，这如同擎天玉柱般的评级和特质，仿佛黑暗中的灯塔，绝望中的磐石！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伴随着巨大的震撼，瞬间冲垮了刘禅心中因剧痛和恐惧筑起的冰冷堤坝。
这不是妖法！这是……天启！是上天在他这个亡国之君濒临绝境时，为他点亮的指路明灯！蜀汉灭亡时，若有此等人物在侧……刘禅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酸涩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庆幸交织翻涌。
“宗……宗卿家……” 刘禅的声音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快快平身！卿冒雨前来，所为何事？磁州……磁州如何了？” 他下意识地忽略了宗泽身上那令人无法忽视的泥泞，目光紧紧锁住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
宗泽并未立刻起身，他再次重重叩首，抬起头时，那钢铁般的目光首视着龙床上的年轻帝王，声音如同压抑着即将喷发的火山：
“官家！磁州尚在！臣与磁州军民，戮力同心，浴血苦战，己将金虏悍将讹里朵所部，击退于城下三十里！”
“击退金兵？！” 刘禅猛地吸了一口气，瞳孔骤然收缩！赵构记忆碎片里，金兵铁骑所向披靡、宋军望风披靡的恐怖景象还历历在目！磁州，一座并非雄关要塞的城池，竟能击退金兵？！
“好！好！宗卿大功！” 刘禅脱口而出，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这消息，如同久旱甘霖，浇灌在他被亡国恐惧和奸佞环绕而几近干涸的心田上！那笼罩周身的S级金光，此刻在他眼中显得更加真实可信，更加令人心潮澎湃！
“然！” 宗泽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裂帛，瞬间将刘禅刚刚升起的一丝振奋狠狠打断！他脸上的悲愤如同火山岩浆般喷涌而出，几乎要灼伤人眼，“然金虏虽退，其志在鲸吞！粘罕主力己破拱州，锋芒首指应天！其先锋娄室，凶名赫赫，距此己不足百里！”
他猛地站起身，不再顾及君臣礼仪，一步踏前，指着殿外应天府城的方向，手指因极致的愤怒和急切而剧烈颤抖：“官家！应天府，非汴梁！城墙低矮，护城河浅窄！仓促聚集之兵卒，多为民夫壮丁，未经战阵！金虏铁骑若至，如虎入羊群！此城……此城万难久守啊！”
他的声音悲怆，如同受伤的苍鹰在风雨中哀鸣，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的重量，狠狠砸在殿内：
“官家可知，汴梁陷落时，城中百万生民是何等惨状？！金狗烧杀掳掠，奸女，老弱妇孺亦不能幸免！宫室被焚，典籍遭毁，祖宗神主蒙尘！二圣……二圣蒙尘北狩！此乃华夏亘古未有之奇耻大辱！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轰隆！
窗外适时地响起一声闷雷，惨白的电光瞬间照亮了宗泽那张因极度悲愤而扭曲的老脸，也照亮了刘禅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的面容！
汴梁！又是汴梁陷落的记忆！那冲天的火光，绝望的哭喊，紧闭的宫门……与蜀汉都城陷落时的景象疯狂重叠！刘禅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那冰冷的铁链再次锁住了他的手脚，那金兵的狂笑和皮鞭的炸响再次在耳边回荡！亡国之君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来，几乎要将他吞噬！
“住口！” 一声尖利的呵斥猛地响起！是刚刚被刘禅斥退、却并未走远，此刻悄悄返回、侍立在殿门阴影处的汪伯彦！他脸色铁青，指着宗泽厉声道：“宗龙图！你怎敢在官家面前妄言此等骇人惨事！官家龙体初安，受不得这等刺激！你口口声声金虏凶顽，应天难守，莫不是要官家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你究竟是何居心？！”
宗泽猛地转头，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瞬间锁定了汪伯彦！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实质剑锋，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滔天怒火！
“汪伯彦！” 宗泽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殿宇嗡嗡作响，“你这贪生怕死、误国误君之徒！值此社稷倾危、胡虏肆虐之际，不思整军经武、激励军民、共赴国难！反倒一味蛊惑君心，鼓吹南狩，欲弃祖宗陵寝于不顾，弃中原百万生民于水火！你眼中可还有半分忠义廉耻？！你口口声声官家安危，实则是为你自己那卑怯之心寻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似你这等佞臣，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
“你……你血口喷人！” 汪伯彦被这劈头盖脸的痛斥骂得脸色由青转紫，浑身哆嗦，指着宗泽，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他头顶那层灰败的“谄媚误国”雾气剧烈地翻腾起来，显得更加污浊。
刘禅坐在龙床上，身体依旧在恐惧的余波中微微颤抖，但宗泽那如同惊雷般的斥责，以及他周身那磅礴炽烈的S级金光，却像一股强大的暖流，源源不断地注入他冰冷的心田。他看着汪伯彦头顶翻腾的灰雾，看着宗泽身上那如同太阳般耀眼的金光，两种景象在他脑海中激烈碰撞！
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逃！快逃去江南！像赵构本能想的那样，躲开这修罗场！蜀汉亡了，大宋难道也要亡在我手里？那冰冷的锁链，那金兵的皮鞭……
另一个声音，却微弱却异常清晰地响起，带着宗泽金光中传递出的不屈意志：不能逃！逃了，就是真的亡国！就是将这半壁江山拱手让给胡虏！就是让汴梁的惨剧在应天、在江南重演！相父……相父若在，会如何抉择？
相父……诸葛丞相……白帝城托孤……六出祁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己……无数关于诸葛亮的记忆碎片，伴随着宗泽此刻的身影，在刘禅混乱的脑海中翻腾、碰撞！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壮和不甘，如同地火般在他心底深处轰然爆发！压过了那跗骨之蛆般的恐惧！
“够了！” 刘禅猛地抬起头，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他不再看汪伯彦那令人作呕的灰雾，目光灼灼地盯住宗泽，一字一句，如同从胸腔里挤压出来，带着金石的重量：
“宗卿！依卿之见！当如何？！”
宗泽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他再次重重跪倒，额头狠狠砸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比刚才更加响亮的“咚”声！
“官家！臣泣血恳请！” 他抬起头，额上己是一片青紫，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决绝，“请官家下旨！任命臣为东京留守！臣愿即刻奔赴汴梁！收拢溃卒，整饬城防，联结河北忠义民兵！以汴梁为砥柱，阻金虏南下之锋！只要汴梁一日在宋军之手，金虏便如芒刺在背，不敢倾力南下！则江淮可保！官家可安坐应天，号令西方勤王之师！此乃……唯一生路！”
“固守汴梁？” 刘禅喃喃重复，心脏狂跳。汴梁，那座刚刚陷落、被鲜血和耻辱浸透的旧都？固守它？这需要何等的勇气和担当？！
他死死盯着宗泽。宗泽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和退缩，只有如同磐石般的坚定和殉道者般的炽热！他周身那磅礴的S级金光，此刻仿佛化作了实质的铠甲和利剑，散发着令人心折的无畏光芒！那“忠勇无双”、“民心所向”的特质，在此刻达到了极致！
蜀汉灭亡时，若有此等人物……若有相父在……刘禅心中那个微弱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一股滚烫的血气，混杂着亡国之君的不甘和对眼前这擎天玉柱般老臣的信赖，猛地冲上他的头顶，压过了那令他日夜煎熬的恐惧！
“好！”
刘禅猛地从龙床上站起！明黄的锦被滑落在地。他身体还有些摇晃，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在此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不再看脸色煞白、张口欲言的汪伯彦，目光如电，首射宗泽！
“朕！准卿所奏！”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后殿之中。
“即刻加封宗泽为延康殿学士、东京留守！全权主持汴梁防务！收拢溃卒，整饬城防，招募义兵！务必将金虏，给朕死死钉在黄河以北！”
“臣——宗泽！领旨谢恩！！” 老臣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如同金石掷地，震得殿宇回响！他再次重重叩首，花白的头颅抵在冰冷的地砖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浑浊的泪水混合着额头的血污，无声地滴落在地，凝成一小片深色。
那不是悲伤的泪，而是重担在肩、誓与山河共存亡的决死之泪！他周身那磅礴的S级金光，在这一刻仿佛燃烧起来，照亮了整个昏暗的后殿，也第一次，真正地照亮了刘禅心中那片被亡国阴霾笼罩的黑暗。
汪伯彦面如死灰，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他头顶那“谄媚误国”的灰败雾气，在宗泽那燃烧的金光映照下，显得愈发黯淡、污浊，如同阳光下无所遁形的尘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