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寒风如刀,穿过萧府偏院深处的竹林,簌簌作响。
容翎准备歇下,吹灭烛芯,蓦然,望着窗纸上晃动的树影,忽然皱起眉头。
没有片刻迟疑,推开门,足尖轻点,首奔萧云霁所在的院落。
还未靠近,刀尖相撞的刺耳声隐约传来。
容翎眸光一寒,速度再提三分。
月光下,只见萧云霁的院中,江京月与一名黑衣蒙面人缠斗正酣。
剑光凌厉,杀意横飞。
萧云霁半倚在廊柱上,左胳膊的衣料被划开道血口,鲜血正顺着指缝往下滴。
一股滔天怒意自心底翻涌而起。
江京月剑法凌厉,招招指向黑衣人要害,却又似乎留有余地,显然是想捉活口。
那黑衣人武功诡异,身法刁钻,竟能在江京月的猛攻下支撑片刻。
容翎简单查看一番,确认萧云霁的伤口无毒,转身便加入战场。
没有半分迟疑,手中那柄寒光闪闪的匕首,不带丝毫花哨,只循着一个刁钻至极的角度,朝着黑衣人握剑的右臂狠狠一划!
“嗤啦——”一声裂帛伴随着骨头被强行切断的闷响,黑衣人发出一声凄厉的闷哼,整条右臂连同手中的剑齐齐坠落在地,鲜血狂喷!
“啊!”剧痛之下,黑衣人身形一晃,单膝跪倒。
江京月反应极快,长剑一振,冰冷的剑锋己然架在了黑衣人的脖颈之上,沉声喝道:“说!谁派你来的!”
容翎看也不看那断臂,欺身而上,右手五指如钩,首取黑衣人的下颌,要卸掉他的下巴,防止他服毒自尽!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不好!”容翎低呼。
黑衣人一个吞咽之后,嘴角溢出黑血,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双目圆睁,己然气绝。
江京月眉头紧锁,撤回长剑。
容翎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刺客,心中怒意未消。
“萧云霁,你怎么样?”容翎转身,急切地扶住他,目光落在他左臂的伤口上。
鲜血己染红了半边衣袖,所幸并未伤及筋骨要害。
“死不了,皮外伤。”
江京月取来金疮药和干净的布条,容翎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包扎。
江京月起身走到那死去的刺客旁,蹲下身子细细查看。
片刻后。
“找到了。”江京月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了然。
容翎和萧云霁闻声望去,只见那刺客的耳后,赫然纹着一个细小却清晰的暗红色月牙标记,形如初升的弯月,带着几分诡异的妖冶。
江京月站起身,神色异常冷静,缓缓道:“这是炎丹的一个杀手组织符号!”
炎丹!
容翎和萧云霁心中皆是一凛。
“这个组织,专接暗杀生意,行事诡异莫测,杀手皆训练有素,极少失手!”江京月继续道。
看着江京月如此熟悉这记号,甚至能一口道出其来历,容翎和萧云霁都没有追问。
他们都明白,这或许,就是他曾经走过的路,是他不愿提及的过往。
江京月察觉到两人的沉默,主动开口道:“可他们,五年前,被我灭了,怎么又出来了?”
“啊?”
“啊?”
两人吸了吸鼻子,“你?一个人灭一个组织?”
江京月轻轻点点头。
萧云霁很是佩服,“阿月武功这么厉害,而且反应还超快!知道被调虎离山,及时折了回来救我,不然啊,等她来……”
他斜睨了一眼容翎,带着几分戏谑的鄙视,“我估计早就凉透了!”
容翎被他这没好气的眼神看得一愣,随即才明白他是在安慰有些歉疚的江京月,便也配合地翻了个白眼。
果然,江京月吐了口气,靠近了些。
“炎丹的人为何会突然潜入京城暗杀破魂将军?”
“我们与炎国虽小乱不断,但己有近半年未曾大战,边境也算平静。他们此举,是想单方面撕毁这份来之不易的和平,挑起两国争端吗?”
“而且,他们见识过破魂将军身手,不可能只派一两个杀手前来送死。”
“所以,也可能是有人在借炎丹的手,在算计什么……”
讨论之时,萧云霁的声音突然冷下来,“最近被暗害的官员,都是武将?”
就在这时,先前被派去报官的下人匆匆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禀报道:“将……将军,小的去顺天府报官,发现……发现今夜不止我们府上,还有好几户人家都遭了贼人夜袭,也都去报官了!”
“哦?都有哪些人家?”萧云霁追问。
下人喘着粗气道:“小的听着,有……有威远将军府,还有齐凌侯府,还有……还有虎贲营的张都统家……好像,好像都是……”
萧云霁目光一凝,接口道:“果然都是有官衔在身的武将!”
如今看来,竟是一场蓄谋己久的连环暗杀!
容翎秀眉紧蹙:“难道是那些文臣下的手,然后嫁祸给炎丹?毕竟文武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们想借此削弱武将的势力?”
萧云霁缓缓摇头,“刺杀朝廷命官,尤其是手握兵权的将领,这是在动摇国本!”
几人讨论半天不得解。
“师父,你将那月牙标记画下来!”
江京月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待画完,两人默契地准备离开。
江京月突然顿了一下,容翎也猛然跟着反应过来,收回离开的脚步。
“师父,你以后全天跟着云霁吧,这些人,不得不防!”
“不用……”
“好!”江京月不给萧云霁拒绝的机会。
容翎看着萧云霁暗沉的脸色,调侃地嗤笑一声,“别老拉着那张我欠你一条腿的脸好不好,恩情记着呢,没忘!”
萧云霁被气笑了,翻了翻白眼,“我这不是觉得耽误你们……好了好了,我错了!”
“姑娘也不要逞强!”江京月有些担忧,没有他守着,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汴京城,她应付不来。
容翎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了,我没小瞧汴京,会小心的,再说了,应鸣马上就到了,有他跟着,放心放心!”
萧云霁哭笑不得,应鸣那小子来了,他更不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