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架
我要求书
翌日，天光大好。
容翎心情愉悦，揣着几块碎银子便上了街。
寻了个临街的茶楼，拣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上一壶香茗，一碟瓜子，悠哉游哉地听着南来北往的茶客们高谈阔论。
这汴京城的茶楼，向来是消息集散之地。
果然，没嗑几颗瓜子，容翎就听到了自己最想听的消息。
“听说了吗，丞相的小舅子陈圆，昨儿夜里在家中暴毙了！”
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压低了声音，却偏又让周围一圈人都能听见。
“死了？情杀还是仇杀？”旁边立刻有人追问。
“啧啧，恶有恶报，那陈圆仗着他姐夫是丞相，这些年欺男霸女，鱼肉乡里，手上沾的血腥事儿可不少，指不定是哪个冤魂索命来了！”
“可不是？前儿还被送进衙门，说是强占民女，结果没两时辰就大摇大摆出来了——活该被阎王爷收了！”
……
容翎听得眉开眼笑。
看来这崔习商也怕招惹这种不干净的人，竟压下了被暗杀的消息，悄悄把陈圆的尸体送了回去。
正听得起劲，对面光线一暗，有人施施然坐了下来。
容翎抬眸，只见来人约莫二十出头，一身月白锦袍，眉眼清隽，通身气派雍容，却又带着几分文士的儒雅，绝非寻常市井之辈。
那人见容翎望来，也不避讳，反而微微一笑，目光温和却带着一丝探究。
容翎向来坦荡，见他迟迟不语，便也大大方方地回视着他，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终是，那人先开了口，声音清朗如玉石相击：“在下楚清酆，冒昧打扰容姑娘了。”
容翎挑了挑眉，楚清酆，十三王爷，平乐王，还认识自己。
楚清酆不在意她的冷淡，继续道：“久仰破魂将军威名，只是迫于在下身份所限，不便主动结交，恐惹来结党营私的非议。容姑娘既是将军麾下，今日偶遇，实乃三生有幸，不知可否从姑娘口中，聆听一二将军的英勇事迹，以慰我这拳拳仰慕之心？”
他言辞恳切，目光灼灼，不像作伪。
“麾下？！”容翎嗤笑一声，这奉承的，太虚！
真心崇拜？
怕不是又一个想拿破魂将军当茶余饭后谈资的。
这些皇亲贵胄，哪个不是口蜜腹剑，心思深沉！
她懒得去辨真假，因为毫无必要。
不过，这楚清酆生得倒是俊俏，可惜，再好看的皮囊，入眼不入心。
她唇边泛起一抹玩味的笑意，陪他逗一会儿，也能多看一会儿美色，懒洋洋地开口：“破魂将军啊？他呀，最喜欢美色，不论男女，越是颜色浓丽的越得他青眼！”
“哦，对了！”又嗑了一个瓜子，“他还特别喜欢那白花花、亮晶晶的金银珠宝，越多越好，能用金山银山把他埋起来，她能乐得找不着北。”
“他呀，还特馋，但凡是山珍海味，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稀罕，哪怕明知可能有毒，他都乐意尝上一口，不负美食！”
容翎一番夹枪带棒的描述，将一个贪财好色、不计生死的莽夫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
楚清酆静静地听着，神色专注，脸上竟无半分鄙夷或不信，反而眸光更亮了几分。
待容翎说完，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将军还有如此可爱一面！”
“可爱？”容翎打了个寒颤。
“嗯！”楚清酆点点头，很认真，“据我所知，破魂将军在战场上喜欢覆着那狰狞的獠牙面具，是为了在气势上先声夺人，令敌军未战先怯，心生畏惧！”
“他还总是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是为了给麾下将士鼓足士气，身先士卒！”
“他喜欢和将士们一同操练比武，能砥砺军心，与士卒同甘共苦，凝聚无往不利的战魂！”
楚清酆越说越是激昂，仿佛亲眼见过那些金戈铁马的场面。
容翎脸上的笑容微微凝固，有些怔住了。
她静静地看着楚清酆滔滔不绝地讲述，细节之丰富，语气之笃定，让她心头泛起一丝异样。
可那又如何？
无论是喜欢还是奉承，于她而言，并无不同。
就在楚清酆还想继续说什么的时候，容翎眸光微凝，盯着他的脸，突然毫无征兆地冒出一句：“你中毒了。”
声音不高，却将空气凝滞。
楚清酆的敬佩之意僵在脸上。
他猛地起身，玉佩撞得桌沿咚咚响：“在下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打扰了！”
他匆匆往楼下走，青竹纹的衣摆扫过容翎的茶盏，溅出几滴茶水。
容翎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又低头看自己沾着茶渍的衣袖。
继续嗑起瓜子，可己无心再听周围还在持续的热议。
低头，看着手里捏着的半粒瓜子仁儿笑了，回汴京这么些时日，就他的话，还能入耳些。
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卷走了茶盏里的热气。
正欲唤小二续水，楼梯“咚咚”响了两声，那道月白身影又撞了进来。
“这是新炒的桂花瓜子，容姑娘，尝尝吧，带花香味儿的！”
楚清酆重新坐下，拎着一袋热乎乎的瓜子放到她面前。
容翎可能有些憨，但她不傻，推开面前的瓜子，有毒无毒的，她不信他。
楚清酆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容姑娘，在下斗胆请教，你这是精于面相之术，还是……通晓岐黄之道？”
这话问得小心翼翼，带着几分试探，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期盼。
“看面相，略懂一二。”容翎慢条斯理地回答，随即话锋一转，带着几分神秘，“不过，我有一位朋友，倒是精通医术，不过那人生性孤僻得很，轻易不肯出手。”
楚清酆眸色激动，却在极力压制，声音都有些发颤：“是吗？那他……”
话到嘴边，吞吞吐吐说不下去。
看着他挣扎的神色，容翎的指尖在桌沿敲出轻响。
她恍然！
能对宗室亲王下毒的，要么是宫里的人，要么是朝堂上的死敌。
谁敢轻易帮他解毒？
“当然了，”容翎微微颔首，故意拉长了语调，“她看病，从不泄露病家半点消息，保密功夫一流。”
她最近，还就是看宫里的那些势力不爽了，这毒，她还就想试试了。
“保密……”楚清酆喃喃自语，双眸含光，几乎是脱口而出：“只要能请动令友，条件尽管开！”
他激动得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紧紧盯着容翎，见她眉宇间掠过一丝沉吟，生怕她就此回绝，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急声道：“容姑娘，我知道这或许会让令友为难，但……但钱财方面，绝不是问题！无论令友开出何等价码，楚某都绝无二话！而且，楚某定会派出府中所有好手，全力保护令友的安全，绝不让她受到分毫损伤！”
“钱不是问题！”就等这几个字。
容翎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桌上那包未开封的花香瓜子，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诊金不多，就这些！”
她顿了顿，在楚清酆不解的目光中，一字一句道：“一颗换一颗，全换成金的。”
楚清酆愣了愣，突然笑出声，连眼角都弯了：“ 只要能解毒，莫说金瓜子，便是金西瓜，我也给你搬来。”
“王爷阔气！”容翎后悔自己要价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