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鸟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膝盖的钝痛、湿冷的衣物、以及沈秋音那略带关心的目光,混合成一种复杂的感受。她知道自己拗不过这份固执的关心。自尊心在现实的狼狈和对方无声的坚持面前,显得脆弱而多余。
她几乎是带着一种认命的疲惫,默默地坐到了那个矮小的皮质凳子上。凳子发出轻微的声响。她低着头,双手无措地放在膝盖上方一点的位置,避开了伤口,肩膀微微缩着。
沈秋音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下移,落在那片暴露在灯光下的伤口上。左腿膝盖处的校服裤子破了一个洞,边缘卷起,露出底下擦破的皮肉,右腿膝盖的裤子完好只是渗出的污渍可以看出擦伤应该也不轻。至于手肘,被湿透的校服长袖遮挡着,只能看到袖口边缘的污渍。
沈秋音轻柔的卷起左边裤子,裤子己经湿透贴在皮肤上,为了不碰到伤口,沈秋音温柔的把伤口前的裤子撑起来留出一点空隙不至于再碰到伤口,把裤脚折到膝盖以上,再小心的用手上棉签擦拭江鸟左腿膝盖周围沾满泥污的皮肤。她的指尖微凉,动作却很稳,带着一种刻意的细致,尽量避免触碰伤口本身。
湿纸巾带走污泥,露出了更清晰的伤口轮廓——一片不算深但面积不小的擦伤,表皮破损,渗出的血丝和脏污混在一起,边缘被雨水泡得有些发白。右腿膝盖也能看出明显的污迹和一点渗血的深色印子。
清理完表面污垢,沈秋音又重新拿了一根棉签蘸了碘伏,她没有立刻按上去,而是抬眼看着江鸟,声音比刚才放得更轻缓:现在要处理伤口了应该有点忍一下。” 语气里带着一点安抚。
江鸟紧张地点了点头,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
沈秋音这才将棉签轻轻、细致地涂抹在伤口破损的表面和边缘。碘伏接触到破损皮肤的瞬间,带来一阵熟悉的、尖锐却短暂的刺痛感,像被许多小针轻轻扎了一下。江鸟忍不住“嘶”地吸了口气,身体本能地绷紧了一下,但远没有之前想象的那般难以忍受。
沈秋音的动作非常稳,也异常轻柔。她专注地看着伤口,棉签的移动轻而快,覆盖住所有需要消毒的区域,尽量避免在同一个地方反复摩擦,反复重新拿棉签蘸取碘伏再处理伤口,她的眉头微微蹙着,不是因为不耐,而是全神贯注。
处理完左膝,再重复刚刚的动作轻柔地卷起江鸟右腿的裤管右膝的擦伤果然轻一些,只是表皮轻微破损,泛着红。她同样仔细地用碘伏消毒了一遍。
接着,她示意江鸟把校服外套脱下来,再掀起里面长袖的袖子,方便处理手肘。江鸟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湿冷的衣服,两个手肘都擦伤了,左边更严重些,破皮渗血,右边只是发红微肿。沈秋音同样清理了伤口,再轻柔地涂上碘伏。
整个过程中,沈秋音的动作始终保持着一种温柔的、小心翼翼的感觉,她甚至会在江鸟因刺痛而身体微颤时,手上的动作停顿半秒,等她缓过那一下再继续。她的呼吸很轻,神情专注而认真,仿佛在处理一件极其精细的工作。
就在她为江鸟左膝贴上最后一块纱布时,门外传来两声轻叩,伴随着沈秋音奶奶温和的声音:“音音?奶奶找了身干净的睡衣和毛巾,放门口了?”
沈秋音手上的动作没停,稳稳地贴好胶带固定住纱布,才应了一声:“好,谢谢奶奶。”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她站起身,走过去拉开了盥洗室的门,从门口的地上拿进来一个叠放整齐的衣物篮子,里面放着柔软的毛巾和一套干净的棉质家居服。
关上门,沈秋音将衣物篮子放在洗手台上干净的位置。她转过身,目光落在江鸟膝盖上覆盖的纱布上,又掠过她同样处理过的手肘,最后看向江鸟低垂的脸。
江鸟感觉到她的目光,心脏又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刚才处理伤口时那刻意维持的平静和疏离,似乎随着动作的结束而消散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张力。
沈秋音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似乎少了些之前的紧绷,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目光也落在江鸟脸上,带着一种沉静的审视:
“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她的视线扫过江鸟膝盖上的纱布,补充道,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江鸟耳中:“衣服是干净的,你先擦一下身上再穿。别着凉。”江鸟想拒绝。
但是她没有等江鸟的回答,也没有再停留。说完,她便转身,径首走向门口,拉开了盥洗室的门。
“我在外面。” 留下这简单的三个字,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
盥洗室里只剩下江鸟一个人,尴尬又无措的看向洗手台上那篮子干净的衣物。膝盖和手肘上消毒后的皮肤传来微微的凉意和残留的些许刺痛感,但更清晰的是沈秋音刚才那轻柔的触碰,和最后那句平静的关心
江鸟怔怔地看着紧闭的门,刚才沈秋音离开前那最后一眼的复杂情绪,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荡起层层涟漪,久久无法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