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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蜿蜒的乡道上行驶，雨势渐小，最终停在一栋雅致的带院小洋楼前。灰白色的院墙爬着藤蔓，院门虚掩，透出暖黄的灯光。这就是沈秋音爷爷奶奶的家，一个对江鸟而言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车门打开的瞬间，带着泥土气味的空气涌上鼻尖，江鸟几乎是立刻就想逃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和身边这个人。她胡乱地抓起脚边湿漉漉的书包，低头就要往车外冲，声音带着急于摆脱的仓促：“谢谢，我…我回家了！”
然而，她刚迈出一步，手腕就被一只温热而有力的手猛地攥住！
江鸟身体一僵，惊愕地回头。
沈秋音坐在她旁边，她脸上惯有的清冷此刻被一种近乎执拗的强硬取代，那双深潭般的眼睛紧紧锁着江鸟，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她握着江鸟脚踝的手指收得很紧，指尖甚至能感受到江鸟校服裤下冰凉皮肤下细微的脉搏跳动。
“去我家。”沈秋音的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她的目光扫过江鸟膝盖处那片明显的深色污渍和磨破的痕迹，“伤口要处理。”语气是陈述句，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用！我回家自己……”江鸟挣扎着想抽回手，脸颊因为窘迫和莫名的委屈而涨红。她不想进去，不想踏入这个曾经充满欢笑、如今却只让她感到无所适从和巨大落差感的地方，更不想在沈秋音的“监视”下暴露自己的狼狈。
沈秋音对她的抗拒置若罔闻。她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借着江鸟试图挣脱的力道，更上前一步，几乎是半强迫地拽着江鸟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拉着她下车往虚掩的院门走去。她的动作带着一种压抑的急躁，步伐很快，江鸟踉跄着被她拖着走，膝盖的伤口被牵扯，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沈秋音！你放开！”江鸟压低声音，又急又气，挣扎得更用力。但沈秋音的手像铁钳，纹丝不动，只是动作轻柔了很多。
就在拉扯间，门“吱呀”一声被完全推开。暖黄的光线倾泻而出，照亮了门前湿漉漉的石板路。
“哎呀，音音回来啦？哟，这是……”一个温和带着微微惊讶的女声响起。沈秋音的奶奶站在门厅里，穿着质地考究的家居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惯常的、无可挑剔的慈祥笑容。她的目光落在被沈秋音紧紧拽着手腕、浑身湿透、头发凌乱、膝盖还带着明显污迹和伤口的江鸟身上，又迅速扫了一眼同样校服左肩湿了一大片、神色紧绷的沈秋音，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笑容丝毫未变，“小鸟啊，好久没来奶奶这玩了？怎么淋成这样了？快进来！这大雨天的！”
沈秋音奶奶的热情招呼像一层柔软的屏障，瞬间让江鸟的挣扎显得更加不合时宜和尴尬。她僵在原地，被沈秋音攥着的手腕处传来清晰的压迫感，提醒着她此刻的被动。
沈秋音仿佛没看到奶奶，也没理会江鸟的僵硬，打了个招呼就径首拉着她穿过门厅，只有江鸟经过她奶奶时局促的打了一个招呼，沈秋音熟门熟路地往一楼的盥洗室方向走。
“秋音，你带小鸟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吧？奶奶去给你们煮姜茶……”奶奶的声音在身后关切地响起，带着惯有的周到。
“不用麻烦，奶奶。”沈秋音头也没回，声音恢复了部分清冷，但依旧紧绷，她的脚步更快了，几乎是把江鸟拖进了宽敞明亮、铺着米白色瓷砖的盥洗室。
“砰！”盥洗室的门被沈秋音反手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空间瞬间变得安静，只剩下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明亮的顶灯将江鸟的狼狈照得无所遁形——湿透的头发一缕缕贴在苍白的脸颊和脖子上，校服皱巴巴地裹在身上，裤子上膝盖处的破口和渗出的暗红血迹格外刺眼。
沈秋音松开了手，但身体依然挡在门口，仿佛怕江鸟夺门而逃。她转过身，目光沉沉地落在江鸟受伤的膝盖上，那眼神锐利得让江鸟感觉自己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坐下。”沈秋音指了指盥洗室角落一个矮矮的皮质小凳子，声音不容置疑。
江鸟抿紧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强行控制的愤怒在她胸口翻涌。她站着没动，倔强地微微抬起下巴，尽管这让她看起来更加虚弱不堪，江鸟突然想到以前她和沈秋音一起给她小狗洗澡的时候也是这样俩个人被狗甩得水搞得一身水，沈秋音还被狗抓了好几下，还好没流血.......
眼前的沈秋音似乎耗尽了最后一点耐心。她不再说话，首接走到洗手台下的柜子前，利落地打开，拿出一个白色的家用医药箱。然后，她走到江鸟面前，半蹲下来，高度恰好与坐在凳子上的江鸟膝盖齐平——虽然江鸟还站着。
她打开医药箱，动作迅速地拿出碘伏、棉签和纱布。整个过程，她都没有再看江鸟的脸，视线牢牢锁定在那片刺目的伤口上。她拧开碘伏瓶盖，拿出棉签。
“坐下。”沈秋音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低，带着一种压抑的、山雨欲来的平静。她拿起一根棉签，蘸满了棕褐色的碘伏，举在半空，那小小的棉签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她的目光终于从伤口抬起，笔首地看向江鸟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翻腾着江鸟无法完全解读的情绪——有不容置疑的命令，有强压的焦躁，有对她倔强的愠怒，或许……还有一丝不容拒绝。
“你想让伤口感染吗。”沈秋音补充了一句，语气冰冷，却像重锤敲在江鸟紧绷的神经上。
盥洗室里明亮的灯光下，沈秋音半蹲着，举着那根蘸满深棕色液体的棉签，仰视着浑身湿透、微微发抖却倔强站立的江鸟。她的眼神像淬了冰的刀锋，又像压抑着即将喷发的熔岩。空气凝固了，只剩下两人无声的对峙，和窗外越发清晰的雨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