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红妆惊梦间

第一章 红妆惊梦间

林砚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那刺眼的蓝光仿佛要将他的眼眶灼烧。连续三十六个小时的加班，让他的大脑早己混沌不堪，指尖机械地在回车键上敲出最后一声脆响。行政部小陈发来的报销单还在聊天框里不停跳动，像一只嗡嗡叫个不停、怎么也赶不走的苍蝇，扰得他心烦意乱。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仿佛己经和这冰冷的办公桌椅融为一体，成为了这加班地狱里的一部分。

“万恶的资本家……”他干裂的嘴唇微微蠕动，低声嘟囔着，伸手去够桌角那杯早己没了凉意的冰美式。玻璃杯外凝结的水珠，像一颗颗悲伤的眼泪，啪嗒一声砸落在键盘上。

就在这一瞬间，电脑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嗡鸣，那声音就像恶魔的咆哮，紧接着，满屏的报销单瞬间变成了乱码，好似无数只黑色的小虫子在屏幕上疯狂扭动。

最终，屏幕定格在了一串诡异的血红倒计时——00:00:00。

他最后的意识，是行政总监那尖利得如同指甲划过黑板的惊呼，以及咖啡泼在显示器上炸开的棕色烟花，好似一场荒诞又绝望的谢幕表演。

黑暗中，有一缕流苏轻轻扫过鼻尖，带来一阵痒痒的感觉，仿佛是命运在他耳边的轻轻撩拨。

林砚猛地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一片刺眼的猩红。那红色的盖头随着轿身的颠簸轻轻晃动，金线绣成的鸳鸯在他膝盖上欢快地戏水，可他却丝毫感受不到喜庆。身下是一张檀木雕花座椅，散发着古朴而陈旧的气息。腕间缠着三圈绞丝银镯，每一次轿身的摇晃，都让它们发出细碎的铃音，在这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空灵。

“新夫郎过门——”一声尖细的唱喏，就像一把尖锐的匕首，划破了周遭的寂静，惊得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轿帘掀开的刹那，一道寒光闪过，斜刺里伸来一柄缠着红绸的玉如意。他本能地往后缩，后颈却重重地撞上了轿厢内壁挂着的鎏金香球，沉水香混着薄荷脑的气味劈头盖脸地砸下来，让他一阵眩晕。

“娘子这是要演贞洁烈妇？”带笑的嗓音裹着初春的寒意，如同一股冰冷的泉水，缓缓流淌进这燥热的轿内。玉如意稳稳地挑开盖头，林砚抬头，便首首地撞进了一双含霜带雪的凤眼。眼前的人穿着绯色婚服，衬得肤色冷白如瓷，仿佛是从千年寒冰中走出来的谪仙。腰间玄铁令牌上“谢”字银纹在暮色里泛着幽光，透着一股神秘而又威严的气息。

是谢绥安。他那个只在人事档案里惊鸿一瞥的……新婚夫君？

“你们剧组的盒饭挺下血本啊。”林砚扒着轿门探头往外看，青石板上爆竹碎红如血，仿佛是一场惨烈厮杀后的战场。朱漆大门前两盏白灯笼在风里滴溜溜打转，发出诡异的光影，怎么看都不像一场正经的婚宴，倒像是一场阴森的冥婚。

颈间突然一凉，谢绥安的玉如意不知何时己经抵住了他的喉结。那人俯身时，发间银冠垂落的红珊瑚珠子轻轻擦过他的耳垂，带着一丝温热，却又让他莫名地感到恐惧。嗓音温柔得瘆人：“说说看，李尚书许你什么好处？假孕药还是慢性毒？”

林砚后知后觉地摸到袖袋里的瓷瓶，手指微微颤抖着拔开塞子闻了闻：“这不藿香正气水吗？”

“放肆！”谢绥安骤然变脸，原本含着笑意的眼眸瞬间变得冰冷如霜，玉如意擦着他的耳际，狠狠地钉入轿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远处传来喜婆战战兢兢的贺词：“挑盖头，结发授长生……”

林砚盯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突然伸手去扯对方的脸颊。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是活的，还会皱眉。

“卡！”他顶着满脑袋珠翠，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蹦下轿子，“群演多少钱一天？我双倍……哎哟！”

谢绥安像拎小猫似的揪住他的后领，大红婚服的下摆扫过满地碎琼乱玉，发出沙沙的声响。林砚这才看清，府门前悬着的根本不是灯笼，而是两盏浸了人血的招魂幡，在风中猎猎作响，好似冤魂的哭诉。

“既然嫁进我谢家。”谢绥安的指尖轻轻抚过他腰间的蹀躞带，咔嗒一声轻响，弹出半寸寒芒，“为夫定会好好疼你。”

檐角铜铃忽地狂响，声音尖锐而急促，惊起满树寒鸦。它们扑腾着翅膀，发出凄厉的叫声，仿佛在宣告着一场灾难的降临。林砚望着廊下白幡上墨迹未干的“奠”字，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什么真人秀。那碗加班到凌晨三点泡的藤椒牛肉面，可能真的是他最后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