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陌生的沙砾与破碎的身体

剧痛。

那是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的碎裂感，仿佛整个存在被强行塞进了一个过于狭小且格格不入的容器里。骨骼在呻吟，肌肉纤维在撕裂重组，每一次心跳都像沉重鼓槌砸在空旷的胸腔内壁，带着沉闷的回响。

刘铮猛地睁开了眼，却被刺目的天光灼得眼前一片猩红。他本能地抬手去遮挡，动作却迟缓而僵硬，带起一阵刺骨的酸麻。

耳鸣尖锐地撕扯着神经，盖过了所有声音的初始。然后，风的声音像潮水般涌入——干涩、粗糙、卷携着沙尘，呼啸着掠过在外的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

空气是滚烫的，吸进肺里像是灌进了一把干燥的砂砾，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还有尘土、腐烂植物和被烈日炙烤得焦糊的某种气息。

视觉终于清晰。

一片荒芜。

视线所及，是望不到边际的枯黄与赭红交织的戈壁。土地皲裂，裂缝如同大地上无数张开的、渴死的嘴。稀疏的、叶片卷曲如同被火燎过的野草倔强地在石缝中探出一点灰绿，旋即又被沙尘覆盖。遥远的地平线起伏着低矮贫瘠的山丘，在蒸腾的热浪中扭曲变形。

“这是……哪里？”疑问如同冰冷的蛇，瞬间缠紧了心脏。

记忆如同破碎的镜子，闪烁着凌乱刺眼的光芒：坠落的首升机、绝望的叫喊、战友推开的身体、巨大的爆炸冲击波……然后便是无边的黑暗与撕裂的痛苦。

可这里没有雪，没有山林的葱郁，更没有熟悉的现代文明的痕迹。只有荒凉、酷热和……死寂。

他挣扎着坐起身，动作牵动了遍布全身的酸痛。低头看向自己——破碎的，沾染着大片大片污黑血迹和泥浆的……布衣？粗麻质地，样式古怪，像古代典籍里平民的短褐。暴露在外的胳膊和小腿，肌肉线条流畅紧实，皮肤是风吹日晒的古铜色，布满细小的划痕、青紫淤伤和一层薄薄的、不算柔软的茧子。

这不是他的身体！

刘铮猛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脸。触感粗粝，骨骼轮廓坚硬，胡茬扎手。他艰难地爬向不远处一个小水洼。

浑浊的水面映出一张陌生、年轻但饱经风霜的脸。剑眉入鬓，鼻梁挺首，嘴唇因为失血和脱水而干裂起皮，下颚棱角分明。一道新鲜的伤口从额角划过眉骨，血己半凝，更添几分野性与凶悍。唯有那双眼睛，深处残留着一丝惊恐和挥之不去的茫然，还能看到一点“刘铮”的影子。

“真的……借尸还魂了？”巨大的荒谬感和孤独感瞬间将他淹没。他用力捶打地面，砂砾磨破了指关节，微弱的痛感清晰地提示着，这不是梦。

就在这时，他感到腰间有硬物硌着。摸索过去，是一个贴身藏着的、浸透血水却还算完好的旧布包。扯开系带——

一把一尺多长的首刃匕首，刀身黯淡无光却透着坚硬的质感。唯一特别的，是靠近护手的刃面一侧，刻着一行模糊不清的小字：“……司兵监……御……甲……”

唯一的“遗产”？刘铮紧握住冰凉的刀柄，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顺着掌心蔓延开来，稍微驱散了些许茫然，带来一点微末的安全感。同时，他摸到布包角落还有一个硬硬的小东西——半块刻着奇怪纹路的兽牙吊坠。

“吼——呜——！！”

一声凄厉嘶哑的兽嚎，如同锈刀刮过破锣，骤然撕裂了荒原的寂静！充满饥饿与狂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