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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求书
老洋房的壁灯在玄关投下暖黄光晕，黎小诺拖着行李箱转了个圈，鼻尖突然钻进熟悉的樟木香——是二楼书房里那套《资治通鉴》的味道。前世她总觉得这味道太沉闷，首到十九岁生日那天，在书架最顶层翻到本泛黄的日记本，扉页上用钢笔写着“赠小诺，愿你永远不必懂这些沉重”。
“啪嗒。”
行李箱轮子碾过青石板的轻响惊得她手一抖。指尖无意识抠住行李箱拉杆，指腹蹭过金属凹痕时，她才惊觉自己掌心还留着方才攥着他皮夹克时的汗渍。
“终于能见到他了吗？”
这个问题在心里滚了十八遍。从机场落地时听见“欢迎来到滨海”，到接过粉色头盔时闻到他手套上的雪松味，再到此刻站在老宅玄关，每个瞬间都在反复叩问。她望着楼梯转角处那盏水晶吊灯——前世她摔碎它时，碎片扎进掌心的疼还清晰得像昨天。
记忆突然翻涌。前世的今天，也是这样的雨天。她抱着刚拿到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在机场等了三小时，最后只等来他的短信：“临时出差，自己回家。”后来她才知道，那天他在医院守了整夜——为了给她攒学费，他接了份危险的海外并购案，被竞争对手推下楼梯，肋骨断三根。
“小诺？”
身后传来拖沓的脚步声。黎小诺猛地转身，正撞见沐然扶着楼梯扶手往下走。他换了件浅灰针织衫，领口松松垮垮，露出锁骨下方那道狰狞的疤。前世这道疤是她二十二岁生日时，他为了替她挡醉汉的酒瓶留下的。当时他笑着说“小叔的勋章”，可她知道，那是他为了稳住她在公司的股权，替她扛下商业诋毁的代价。
“烧退了？”她脱口而出，声音比想象中轻。前世每次关心他，他都像被烫到似的躲开，说“监护人不需要小侄女操心”。此刻他却停住脚步，指节抵着栏杆慢慢弯腰，呼吸间带着点急促：“没事，吃了药。”
黎小诺盯着他泛红的耳尖。前世他发烧到39度时，她守了他整宿，他醒来说的第一句话是“小诺，别学医，太苦”。后来她真没学医，却成了他公司最年轻的财务总监——用前世的眼泪和鲜血换来的。
“我帮你倒杯温水。”她绕过他往厨房走，鞋跟磕在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响。厨房还是老样子，橱柜第二层摆着他最爱的蓝山咖啡，冰箱第三格冻着她爱吃的杨枝甘露。前世她总嫌他管得太宽，现在才发现，那些被她当枷锁的“照顾”，原是他藏在责任里的温柔。
“不用麻烦。”
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点哑。黎小诺转身时，正看见他抬手揉太阳穴，指节上还缠着渗血的纱布——前世他替她挡刀时，伤口比这深三倍，却笑着说“小叔皮糙肉厚”。
“我来吧。”她放下水杯，伸手去接他的手。他像被烫到似的缩回，纱布上蹭下几点血珠，在瓷砖上晕开小红花。“我自己来。”他低头用另一只手拧开水龙头，水流声盖过他发颤的呼吸。
黎小诺的指甲掐进掌心。这次她没松手，反而轻轻覆上他的手背。他的皮肤烫得惊人，像块烧红的烙铁。“你再烧下去，明天实习该迟到了。”她故意说得轻松，前世他就是这样，总把所有脆弱都藏起来，最后累垮在会议室的地板上。
他突然抬头看她。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纱窗落在他睫毛上，像落了层霜。“你变了。”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黎小诺的心跳漏了一拍。前世他总说她“还是这么孩子气”，首到她死在火场里，他抱着她的骨灰盒说“小诺，你怎么不等我”。现在他眼里的审视，让她想起前世他在财务部初见她时的模样——那时她刚毕业，战战兢兢递报表，他扫了眼说“重新做，数据错了”。
“哪里变了？”她歪头笑，手指悄悄松开他的手，“可能是...终于学会自己走路了？”
他的喉结动了动。厨房挂钟敲响八下，声音惊得他后退半步。黎小诺望着他逃也似的背影，突然发现他后颈有块淡粉色的疤——前世她十六岁学做饭，切水果时手滑，刀划到他后颈留下的。当时他举着镜子给她看，说“小诺的刀工，能当外科医生”。
“叮——”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黎小诺摸出来，是实习通知的短信：“黎小诺小姐，明早八点半请携带身份证至财务部报到。”她盯着屏幕笑，前世她为了这份实习，在暴雨里等了三天，现在短信来得比记忆中早了整整西小时。
“在看什么？”沐然端着温水出来，见她盯着手机，语气里带了丝不自然的关切。
“实习通知。”她晃了晃手机，“明天就能去财务部了。”
他的手指在杯沿轻轻敲了敲，水纹荡开他的倒影。“财务部...很忙的。”他说，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担心。
黎小诺望着他泛红的耳尖，突然想起前世他在她婚礼上的发言。那时她穿着白纱，他作为监护人上台致辞，说“小诺是我看着长大的，希望她幸福”。可谁都知道，她的幸福早在五年前他替她签下那份“监护人不得干涉婚姻”的协议时就死了。
“我会努力的。”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点颤。前世她总怕给他添麻烦，现在才明白，有些麻烦，是她和命运较劲时，必须拽着他一起渡的劫。
窗外传来摩托引擎的轰鸣。黎小诺的呼吸一滞。那声音太熟悉了——是沐然的机车，此刻却像从极远的地方传来，混着雨后的潮湿，在空气里荡出层层涟漪。她望着他放在沙发上的黑色皮衣，突然想起前世最后一面：她被大火困在顶楼，他在楼下撕心裂肺地喊“小诺”，声音被警笛声撕成碎片。
“你听。”她突然说。
沐然侧耳。引擎声越来越近，像头逼近的野兽，在寂静的老巷里撞出刺耳的回响。黎小诺的指尖又开始发颤，掌心被掐出月牙形的红痕。她望着他微颤的睫毛，突然说：“我好像...听见了。”
他的瞳孔骤缩。引擎声在院门口戛然而止，金属撞击青石板的声音像极了前世火场里，他砸开防盗网的声响。黎小诺的呼吸乱了，记忆的碎片开始翻涌：浓烟、热浪、他染血的手掌、她最后看见的画面——他举着灭火器冲进来，背后是坍塌的房梁。
“小诺？”
沐然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黎小诺猛地摇头，眼前的幻象瞬间消散。她望着他担忧的眼神，突然笑了：“可能是幻听。毕竟...我刚下飞机，有点累。”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像团小火苗，烫得她眼眶发酸。“没事就好。”他说，声音哑得厉害。
黎小诺望着他转身回房的背影，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碰到她的鞋尖。她蹲下来，捡起刚才被他碰落的钥匙串——那把刻着家族徽记的银钥匙还在，齿纹里还沾着他掌心的温度。
“这次换我来找你。”她对着空气说，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前世他是她的光，现在她要做他的影子，永远挡在他前面，替他挡住所有的刀光剑影。
窗外的摩托引擎声又响了。这次她听清楚了，是沐然出门买夜宵的动静。前世他总说“小叔不吃夜宵”，却会在她加班时，悄悄把保温桶放在她工位上。现在她望着他消失在巷口的背影，突然想起前世他说的话：“小诺，等你能自己走路了，我就放手。”
可她偏不。她要牵着他的手，从青石板路走到红地毯，从晨光熹微走到暮雪白头。
黎小诺摸出手机，给闺蜜发了条消息：“明天财务部报到，记得给我打气。”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前世她总怕打扰他，现在才明白，有些打扰，是她和命运宣战的号角。
月光透过窗棂，在她掌心的月牙痕上洒下银辉。那道痕很浅，却像道刻进血肉的誓言——这一次，她不会再放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