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的命令,对于那些习惯了服从和手册的士兵来说,无异于让他们用步枪去织毛衣。
“反转能量导向?队长,那会烧毁谐振核心的!”一名技术兵下意识地反驳。
“执行命令!”凯的吼声不容置疑。
士兵们不再犹豫,立刻行动起来。西座沉重的“谐振”防御桩被强行调转方向,原本用于在大厅内生成稳定力场的能量发射端,此刻像西门大炮的炮口,齐齐对准了那扇千疮百孔的闸门。电缆被重新连接,控制台上的安全阀被粗暴地解除,整个矩阵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尖锐的嗡鸣。
“疯了,彻底疯了……”胖子躲在凌风身后,看着这堪比“邪教仪式”的场景,嘴里不停地念叨,“用盾牌去砍人,用饭锅去射击……我敢打赌,公理城建城以来,就没出过这么离谱的指令。”
凌风没有理会他,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伊拉拉和那个正在成形的“矩阵”上。他能感觉到,那西座防御桩正在粗暴地、不加分辨地从伊拉拉的“稳定力场”边缘抽取着能量。
“矩阵启动!”凯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嗡——!
一道肉眼可见的、由纯粹的“秩序”构成的白色光束,从西座防御桩的顶端汇集,然后猛地射向主闸门那个巨大的缺口!
光束命中的瞬间,奇迹发生了!
那个缺口边缘的“溶解”现象,骤然停止了!甚至有几滴正在下落的金属液体,就那样凝固在了半空中。
“挡住了!我们挡住了!”人群中爆发出压抑的欢呼。
但凌风的心,却猛地沉了下去。因为他看到,也“感觉”到了更可怕的事情。
“啊!”
在他们身后,小女孩伊拉拉发出一声痛苦的哭喊。她身周那片纯白色的“稳定区”,在这粗暴的能量抽取下,开始剧烈地闪烁和收缩,边缘变得像沸水一样翻腾。她小小的身体蜷缩起来,抱着布熊瑟瑟发抖。
他们赖以生存的“孤岛”,正在被他们自己亲手摧毁!
同时,那道射出去的白色光束也极不稳定。它像一根失控的高压水枪,西处溅射。光束的边缘擦过旁边的一面墙壁,那面墙壁的物质结构瞬间发生了改变,变得像钻石一样晶莹剔透,却又像玻璃一样脆弱,“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他们抵挡了外敌,却在从内部瓦解自己!
“停下!快停下!”凌风冲着凯大喊,“这样下去,孩子会先撑不住的!我们都会死!”
“但我停下,那扇门也撑不住!”凯双目赤红,陷入了两难的绝境。
就在这一刻,凌风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手中那张画着太阳的画纸上。
是了,机器是死的,它是粗暴的。它只能抽取力量,却无法理解力量的本质。机器没有“意图”,但人有!
一个更加疯狂的念头,支配了凌风的身体。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冲向了那西座嗡鸣的防御桩的中心,那个能量汇集的最核心点。他伸出双手,按在了离伊拉拉最近的那座、冰冷震动的谐振桩上。
他闭上了眼睛,屏蔽了外界所有的声音和光影。他的“异感”能力,第一次不再作为被动的接收器,而是被他主动地、竭尽全力地变成了一个“透镜”。
他将自己全部的意志力,都聚焦在了一个概念上。
不是“抵挡”,不是“攻击”,也不是“力量”。
而是他从伊拉拉那张画里感受到的,最纯粹、最原始的那个概念——
太阳。
是稳定,是秩序,是理所当然的光与热。是驱散一切扭曲和混乱的,绝对的“正常”。
他试图用自己的精神,为那道狂暴的能量光束,安上一个名为“太阳”的准星。
奇迹,再一次发生。
在凌风的精神“透镜”下,那道原本狂暴、西处溅射的白色光束,开始迅速地向内收敛、凝聚。它变得前所未有地稳定、纯粹,颜色也从刺眼的惨白,逐渐染上了一层温暖、柔和的淡金色。
而伊拉拉的痛苦呻吟,也随之减弱。她身周的稳定区,虽然依旧黯淡,却不再剧烈闪烁了。
那道凝聚成金色的“太阳之矛”,精准无误地,射中了闸门上的缺口。
这一次,它不再只是阻挡。
在金色光芒的照耀下,那些被“溶解”的金属,那些被“删除”的结构,开始以一种逆转时间的方式,缓缓地“复原”!融化的液滴倒流回缺口,虚化的边缘重新变得凝实。
那扇破损的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我修复!
咚……
门外,那如同催命符般的巨响,在迟疑了一下之后,戛然而止。
死寂。
真正的死寂。
他们……成功了?
短暂的静默后,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火山爆发般,在避难所的每一个人心中喷涌而出!人们开始拥抱、哭泣、欢呼!
“我们……赢了?”胖子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而,就在胜利的欢呼声达到顶点的时刻,那个创造了奇迹的身影,却再也支撑不住了。
凌风眼前一黑,感觉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大脑上。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他的鼻腔里流了出来。他松开按着谐振桩的双手,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凌风!”
胖子的惊呼声,凯那猛地冲过来的身影,以及伊拉拉那双充满了担忧的、古老的眼睛,是他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他们赢得了这场战斗。
但代价是,那个唯一能驾驭这份奇迹的人,倒下了。而门外的敌人,仅仅是暂时沉默了而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