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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两个——给我滚去墙边站着！其他人，都给我背书别交头接耳！”
班主任老陈那特有的、带着穿透力的怒吼，在清晨空旷的走廊里炸响。
他一手叉在腰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格子衬衫下摆被皮带艰难地勒在圆鼓鼓的啤酒肚上。随着他愤怒的呼吸一起一伏，绷得紧紧的。
他另一只带着粉笔灰的手指，几乎要戳到王默和张德阳的鼻尖。
方框眼镜滑到了鼻梁中段，镜片后那双因为怒火而瞪得溜圆的眼睛，在头顶中央那片锃亮反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有压迫感。
“看看时间！看看时间！都几点了？火烧眉毛了知不知道？”
老陈的唾沫星子随着激动的语调在晨光中飞舞，有几滴甚至溅在了他厚厚的方框眼镜片上。
“离高考还剩几天？你们心里有没有点数？现在还敢给我迟到？啊？！” 他喘了口气，圆圆的啤酒肚随之明显地起伏了一下。
胸膛起伏间，那套熟悉得能倒背如流的“人生哲理”再次倾泻而出。
“现在不拼，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拼？现在不努力，将来拿什么去考好大学？拿什么去拼个好前程？对得起你们爹妈起早贪黑供你们读书吗？对得起自己这十几年寒窗吗？……”
王默和张德阳垂着脑袋，像两棵被霜打蔫的茄子，肩膀微微缩着，恨不得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偶尔在老陈的质问中含糊地应几声“嗯”、“知道了”，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眼神飘忽地盯着老陈擦的油亮的皮鞋，或者走廊瓷砖上的一道细微裂缝，完全不敢首视他镜片后喷火的目光和那片地中海的反光。
就在老陈慷慨激昂，准备把“警世恒言”延伸到下一个人生十年时——
“叮铃铃铃——”
清脆的上课铃声如同天籁，精准地切断了老陈澎湃的声浪。
他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声不满的、沉重的鼻息。
“哼！” 他有些气恼地抬手，用粗短的手指把滑落的方框眼镜往上推了推，重新架回鼻梁。
他眼神严厉地扫过两人，啤酒肚似乎也随着这口气平息下去一些，语气终于放缓，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行了！我说这么多，也是为你们好！进去上课！下次再敢迟到……”
他后半句威胁没说完，但那透过方框眼镜射出的严厉目光，己经足够表达“后果自负”。
“谢谢老师！” 两人如蒙大赦，几乎是异口同声。
他们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半弯着腰，保持着低头认错的姿态，脚下生风却又极力控制着幅度，灰溜溜地贴着墙边，钻进了教室后门，迅速蹿回自己位于后排的座位。
“叮铃铃铃——”
下课铃声刚响，教室里瞬间被释放的喧闹填满。王默正揉着还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试图把老陈那套“人生哲理”挤出脑子。
这时一个清亮又带着点担忧的声音就在他桌边响起：
“王默！”
他抬头，看到林薇正站在桌旁。她穿着干净的校服，扎着简单的马尾，眉头微蹙，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审视，目光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仔细逡巡。
“你早上怎么迟到了？脸色还这么难看。昨天当贼去了？” 她一脸诧异得问道。
一旁张德阳立刻接话：“哎呀薇薇！你是没看见，默子早上那脸，啧啧，跟刷了层墙灰似的！走路都发飘，全靠我扶着才没栽进花坛！肯定是……”
他故意拉长调子。可这次换了个说法，“肯定是学习太用功了，熬太晚了！对吧，默子？” 他朝王默挤眉弄眼。
王默心里一暖，知道林薇是真心担心，但更不想让她卷进自己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里。
他迅速调整表情，摆出一副“学霸附体”的认真模样，坐首了身体：“咳，还是小德子懂我！”
他一本正经地看向林薇。
“这不是快摸底考了嘛，压力大啊！昨晚和小德子一起研究物理最后那道大题，那叫一个艰深！我们俩绞尽脑汁，讨论到后半夜，差点就通宵了！这不，严重睡眠不足，光荣迟到了。”
他说得煞有介事，边说边用手比比划划。
林薇没说话，只是双臂抱胸，微微歪着头，那双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王默，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哦？研究物理大题？还‘绞尽脑汁’？” 她特意重复了王默的话，语气里的怀疑浓得化不开。
“王默同学，张德阳同学，你们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爱学习’，需要挑灯夜战了？我怎么记得上次月考，物理好像……”
她故意没说完，但那眼神明明白白写着“骗鬼呢”。
王默被看得有点心虚，知道这借口太烂，糊弄不过去了。张德阳在旁边也缩了缩脖子，干咳了两声。
王默眼珠一转，立刻换上“被揭穿”的懊恼表情，肩膀也垮了下来，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呃……那个……好吧好吧，瞒不过你。”他压低声音，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然后凑近一点，用只有三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其实是小德子！”
他猛地指向旁边一脸茫然的张德阳，“他！昨晚非缠着我联机打那个新出的‘暗夜行动’，说就差一点就能通关拿隐藏装备了！”
“我这不是……讲义气嘛！陪他鏖战到凌晨三点！结果……嘿嘿，你知道的，游戏害人啊！”
他说完还无奈地摊了摊手，一副“都是兄弟义气惹的祸”的表情。
“王默！你丫的！” 张德阳这次是真冤，跳起来就想反驳。
王默立刻捂住他的嘴，冲他使了个“配合点”的眼色，然后转向林薇，换上可怜兮兮的表情。
“薇薇你看，他还不认账！害我迟到挨骂，现在还想抵赖！看我这黑眼圈，看我眼里的血丝，都是铁证啊！”
他夸张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林薇看着王默那浮夸的表演和张德阳憋屈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好气地白了两人一眼。
“好吧好吧！两个网瘾少年！我就知道跟学习没关系！”
她抬手轻轻戳了下王默的额头，“都快高考了还熬夜打游戏把自己熬成这样，被罚站，是你活该！”
虽然语气是责备，但眼里的担忧倒是淡了不少。
“下次再敢玩这么晚，看我不告诉阿姨”
“别别别！林大人饶命！” 王默立刻双手合十讨饶，脸上堆满谄媚的笑，“保证下不为例！绝对按时睡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信你才怪！” 林薇哼了一声，看王默虽然脸色不太好，但精神头还行，插科打诨也一如往常，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
说完，她转身回到自己座位，马尾辫一甩，走得干净利落。
“遵命！林大人慢走！” 王默笑嘻嘻地对着她的背影喊道，等林薇走远了，才悄悄松了口气。
张德阳凑过来，一脸悲愤小声说道：“默子！你太不仗义了！明明是你自己……”
他话没说完，看到王默略显疲惫但带着恳求的眼神，又想起他早上那副样子，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只是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算了算了，看在你早上确实不对劲的份上，这锅哥替你背了！不过……”
他贼兮兮地压低声音，“说真的，昨晚到底干啥了？真打游戏？”
王默没好气地推开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打你个头的游戏！哥那是……是为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懂，走了走了，小卖部，请你吃冰棍！”
“这还差不多！我要最贵的！” 张德阳瞬间多云转晴，乐呵呵地跟上。两人勾肩搭背地挤出教室，融入走廊喧闹的人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