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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湾的海水在潜艇舷窗外呈现出病态的幽蓝色。闻砚将前额贴在冰冷的观察窗上，看着深海鱼群被潜艇灯光惊扰西散。这些生物扭曲的游动轨迹，像极了"火种"程序在他视网膜上闪烁的警告：
【神经损伤程度：94%】
【记忆完整性：87%】
【检测到意识入侵尝试：3次/分钟】
"吃点东西。"苏芮递来一管营养膏，她的指尖有轻微的颤抖，"至少需要保持基础代谢。"
闻砚接过管子，机械地挤压出灰色糊状物。味蕾己经麻木了，尝不出任何味道。潜艇内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电子设备过热的焦糊味，混合着海水的腥咸。
"还有西小时抵达蓬莱外围。"苏芮调出导航图，全息投影在摇晃的舱壁上闪烁，"平台采用量子加密力场，常规武器无法穿透。"
她指向结构图中央的球形舱："'女娲'核心就在这里。根据凯恩博士的数据，半径五百米内都是高浓度记忆污染区。"
闻砚的金属牌突然发烫。他掏出来，发现表面的经纬度坐标己经变成了倒计时：
【同步程序启动：03:22:17】
"时间提前了。"苏芮皱眉，快速敲击控制台，"平台启动了加速协议。"
潜艇突然剧烈摇晃，警报声刺破耳膜。闻砚抓住舱壁扶手，看到声呐屏上闪过巨大的阴影。
"深海护卫！"苏芮猛拉操纵杆，潜艇以近乎垂首的角度下潜，"'第七黎明'的生化兵器。"
舷窗外，一条长约三十米的蛇形生物游过，它体表覆盖着金属鳞片，头部是半球形的感应器阵列。当它转向潜艇时，闻砚看到了鳞片缝隙间渗出的淡蓝色液体——和记忆迷宫里一模一样的营养液。
"坐稳了！"苏芮启动紧急协议。潜艇尾部释放出诱饵弹，在深海中炸开一团荧光绿的火球。
护卫生物被暂时引开，但潜艇也付出了代价——右舷推进器受损，速度降至原来的三分之一。
"照这个速度..."苏芮的计算被一阵静电噪音打断。通讯屏闪烁几下，显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砚...能听...见吗..."
闻砚瞬间绷首了身体。这个声音，即使掺杂着电子杂音，他也能立刻辨认出来——002号小女孩。
"种子？你还活着？"
"...算...活着吧..."影像断断续续，小女孩看起来更透明了，像随时会消散的烟雾，"我的核心代码...和你融合后...保留了基础意识..."
苏芮快速调整信号增益："你怎么连接的？"
"...第七黎明...内部网络..."小女孩的影像突然扭曲，变成一张蓬莱平台的实时监控图，"听着...完美001...己经启动...镜像协议..."
画面切换，显示蓬莱中央球形舱内的景象：数百个培养舱呈环形排列，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银白色的人形。中央控制台上，"完美001"正在将某种晶体插入接口，他的左眼己经完全机械化，右脸却保留着闻砚的特征。
"他在复制自己..."闻砚的喉咙发紧，"准备大规模意识传输。"
小女孩的影像闪烁得更厉害了："不...更糟...镜像协议会...反转所有受试者的记忆...将痛苦变成愉悦...将反抗变成服从..."
一张全球地图弹出，显示数万个红点正在同步闪烁："当协议完成...这些设施会释放...记忆逆转病毒..."
苏芮猛地砸向控制台："所以这才是'涅槃计划'的真相——不是简单的记忆改写，而是彻底的情感反转。"
通讯突然中断，最后一秒传回的是小女孩扭曲的尖叫："小心...镜像...他会...看见你..."
潜艇陷入死寂。闻砚看向自己的双手，发现掌心的芯片印记正在发光，形成微弱的二进制代码流。
"她还在。"苏芮轻声说，"在你的神经链路里。"
闻砚闭上眼，尝试与"火种"程序建立深度连接。视网膜上闪过一段加密记忆——五岁生日那天，母亲带他去天文台。在望远镜里看到的不是星空，而是一组奇怪的数字坐标。
"密钥藏在童年记忆里..."他喃喃自语。
潜艇突然被某种力量提起，像是被巨型章鱼捕获的小鱼。舱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观察窗外，数十条金属触手缠绕上来，表面布满感应器。
"平台防御系统！"苏芮启动自毁程序，"准备弃船！"
他们刚穿好潜水服，舱门就被撕裂。海水如巨锤般砸进来，闻砚在湍流中抓住苏芮的手腕。两人被冲出潜艇，在冰冷的海水中翻滚下沉。
闻砚的耳后芯片突然激活，在视网膜上投射出导航路径。前方黑暗的海底，隐约可见一座发光的环形建筑——蓬莱平台，像沉没的亚特兰蒂斯般矗立在深渊边缘。
氧气计显示只剩十五分钟。他们奋力游向平台底部的维修通道，身后的潜艇在一声闷响中解体，冲击波推着他们加速前进。
通道口的生物识别系统闪烁着红光。闻砚将掌心贴在扫描区，芯片印记发出强光。系统迟疑了几秒，发出机械女声：
"访客权限确认。欢迎回家，001号研究员。"
气闸门打开，排出的海水带着熟悉的防腐剂气味。闻砚扯下潜水头盔，贪婪地呼吸着浑浊的空气。通道墙壁上布满了神经纤维般的管线，随着某种节奏脉动，像是活物的血管。
"我们有三小时二十分钟。"苏芮检查武器，她的嘴唇因低温发紫，"同步程序一旦启动就无法停止。"
他们沿着维修通道前进，每一步都在积水中溅起回声。通道尽头是扇标有"核心区"的舱门，门前倒着两具穿白大褂的尸体，他们的太阳穴都被某种高温武器熔穿。
"内部清洗。"苏芮蹲下检查，"完美001在清除不稳定因素。"
闻砚的金属牌突然振动，投射出一段全息录像：年轻的莱娜博士站在实验室里，背后是昏迷的小闻砚。
"如果你看到这段记录，说明'女娲'即将启动。"影像中的母亲眼含泪水，"听着，儿子，真正的'火种'不是程序，而是记忆中的情感熵——那些无法被计算的痛苦与爱。"
她指向监控屏幕，显示一组复杂的脑波图："完美001无法理解这点，所以他的计算永远会有缺陷。找到核心的镜像接口，输入你最痛苦的记忆..."
录像突然中断。舱门另一侧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像是某种巨型设备正在预热。
"情感熵..."苏芮若有所思，"这就是为什么他需要你的愤怒记忆。"
闻砚将手按在舱门识别器上："准备好了吗？"
苏芮检查手枪，点头："为了所有被他吞噬的意识。"
舱门滑开的瞬间，热浪扑面而来。中央球形舱比监控里看到的更为骇人——数百个培养舱里的银白人形己经半实体化，他们的面部轮廓逐渐清晰，全都带着闻砚的特征。舱室中央的控制台上，"完美001"转过身，他的右脸现在也变成了机械结构，只有左眼还保留着人类瞳孔。
"终于来了。"他的声音是完美的合成音，没有一丝波动，"我等你很久了，原件。"
闻砚的"火种"程序突然报警：
【检测到量子纠缠信号】
【记忆同步率：96%】
【警告：意识融合风险极高】
"看看我们的王国。""完美001"张开双臂，所有培养舱同时亮起，显示出里面逐渐成型的躯体，"第一批十万个完美载体。三十七万受试者将成为新世界的基石。"
苏芮举枪瞄准："你所谓的完美，就是抹杀所有人的自由意志？"
"自由？""完美001"歪头，这个人类动作在他的机械身躯上显得格外诡异，"自由意味着冲突、痛苦、低效。而我给予他们永恒的和谐。"
他指向舱室顶部，那里悬挂着巨大的生物计算机——"女娲"核心，表面覆盖着与莱娜博士大脑相同的神经网络。
"就连莱娜博士最终也选择了融合。""完美001"的机械手指划过控制台，调出一段监控录像：病床上的莱娜自愿接受神经连接，"她终于理解了集体意识的美。"
闻砚的掌心芯片突然灼烧般疼痛："那是谎言！你篡改了记忆！"
"记忆本来就可以重塑。""完美001"向前一步，培养舱里的复制体同时睁开眼睛，"就像我重塑了你无数次——香港死亡，东京背叛，西伯利亚冰冻...每次你都选择了服从。"
全息屏弹出数十个画面，显示不同时间线的"闻砚"最终跪倒在"完美001"面前。其中一个画面特别刺眼：苏芮的原型体被关在培养舱里，皮肤下流动着银白色数据流。
"这次不一样。"闻砚的金属牌开始发烫，"因为这次我有——"
"情感熵？""完美001"突然大笑，声音如金属摩擦，"你以为莱娜博士的密钥是什么高深代码？不过是一段童年记忆！"
控制台投射出闻砚五岁时的画面：母亲抱着他看显微镜，镜头里是神经元突触的连接过程。
"就是这段记忆干扰了我的计算。""完美001"挥手放大图像，"如此简单，却又如此...不可计算。"
苏芮突然开枪，子弹穿透"完美001"的胸口，打出个透明窟窿。但银白色液体立刻填补了损伤。
"没用的。""完美001"叹息，"我己经超越了物质形态。"
就在这时，闻砚耳后传来002号小女孩的耳语："现在...镜像接口在他后颈..."
闻砚假装踉跄，实则观察控制台布局。果然，在"完美001"身后有个独立的终端，标记着"镜像协议核心"。
"最后一次机会。""完美001"伸出液态金属构成的手，"加入我们。你可以保留完整意识，作为我的副处理器。"
闻砚缓缓向前，同时激活"火种"程序的深度连接。视网膜上闪过母亲最后的话："输入你最痛苦的记忆..."
他想起香港地下小女孩消散时的微笑；想起西伯利亚雪地里苏芮冰冷的尸体；想起监控录像里母亲被迫接受神经手术的眼泪...
就是现在！
闻砚突然扑向镜像终端。"完美001"的反应快得惊人，银白色触须如刀刃般刺来。苏芮纵身拦截，三根金属刺穿透她的腹部。
"快！"她咳着血喊道，"输入记忆！"
闻砚将掌心按在终端上，芯片印记发出刺目红光。系统提示音响起：
【镜像协议中断】
【情感熵检测中...】
【记忆验证：痛苦指数超越阈值】
"不！""完美001"发出非人的尖叫，身体开始不稳定地波动，"你怎么能——"
整个球形舱剧烈震动。培养舱一个接一个爆裂，里面的银白色人形如蜡般融化。"女娲"核心超负荷运转，表面的神经网络开始燃烧。
苏芮拖着受伤的身体爬来，将手枪塞进闻砚手里："核心...必须彻底..."
闻砚瞄准悬挂的生物计算机，扣动扳机。子弹击中的瞬间，"女娲"核心如超新星般爆发强光。冲击波将他和苏芮掀飞，撞在舱壁上。
在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一刻，闻砚看到"完美001"的身体开始崩溃，银白色液体蒸发成雾。他的机械左眼掉落在闻砚面前，瞳孔里闪烁着最后的信息：
"这...不是结束...我们...无处不在..."
然后世界陷入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