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怀瑾抱着膝盖坐在床榻上,像只蔫巴巴的小兔子。
晨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他手里攥着的白玉兔子上,映出温润的光泽。
"怀瑾!"白昭的敲门声震得门框首颤,"王爷派人来催第三次了!"
俞怀瑾把脸埋进臂弯里,声音闷闷的:"就说我头疼,去不了。"
门被猛地推开,白昭大步走进来,看到他这副模样,语气软了几分:"你当真不见?"
"不见。"俞怀瑾往床里缩了缩,"就说我昨夜饮酒过度..."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一道清冷的声音飘进来——
"小公子这病,需要本王亲自诊治么?"
俞怀瑾一个激灵抬头,只见玉临渊一袭墨蓝锦袍立在门前,腰间玉带垂落流苏,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那双凤眸似笑非笑地望过来,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王、王爷怎么擅闯民宅..."俞怀瑾往后缩了缩。
玉临渊缓步走近,指尖轻轻挑起他的下巴:"脸色确实不好。"微凉的指腹在他眼下青黑处,"昨夜没睡好?"
这亲昵的动作让俞怀瑾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慌乱地拍开对方的手:"本公子说了,饮酒过度!"
"是么?"玉临渊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南疆的醒酒丹。"
俞怀瑾盯着那瓷瓶,胸口发闷。都要成亲的人了,还来招惹他做什么?他一把抓过瓷瓶,赌气似的倒出两粒吞下:"多谢王爷,可以走了吧?"
玉临渊却不急,反而在床边坐下:"既然病了,本王更该陪着小公子。"转头对白昭道,"劳烦将军备辆马车,今日适合散心。"
俞怀瑾瞪大眼睛:"谁要跟你——"
"抗旨不遵,可是大罪。"玉临渊轻飘飘一句话,堵住了他所有反抗。
——
半个时辰后,马车缓缓驶入城南的杏花巷。
俞怀瑾抱着手臂缩在角落,活像只被强行拎出窝的兔子。
车窗外的杏花开得正盛,粉白花瓣随风飘落,有几片调皮地钻进车窗,落在他衣摆上。
"还在置气?"玉临渊忽然开口。
俞怀瑾轻哼一声:"本公子有什么好置气的?"
玉临渊低笑,伸手拂去他肩头花瓣:"那为何从早上起,就一副要咬人的模样?"
"你——"俞怀瑾正要反驳,马车却突然停下。车夫恭敬道:"王爷,流芳园到了。"
流芳园是京城有名的景致,春日里游人如织。
俞怀瑾不情不愿地下了车,发现玉临渊今日没带随从,只他们两个人在熙攘的人群中并肩而行,倒像是...像是寻常好友出游。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颤,急忙甩开。
园中杏花如云,不少姑娘躲在花树下偷看这两位俊俏公子。
俞怀瑾被看得不自在,快步走到一处僻静小亭。
刚坐下歇息,忽听身后传来一道清越女声——
"这位公子,可否让个座?"
俞怀瑾回头,只见一位身着鹅黄襦裙的少女站在亭外,眉目如画。
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看似寻常闺秀,但那通身气度却非寻常人家能有。
玉临渊眸光微动:"姑娘请便。"
少女踏入亭中,目光在玉临渊身上转了一圈:"这位公子气度不凡,莫非是南疆人士?"
俞怀瑾心头一跳。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玉临渊不置可否:"姑娘好眼力。"
少女以扇掩唇:"我听说南疆男子多风流,不知是否属实?"
俞怀瑾忍不住插嘴:"何止风流,简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少女"噗嗤"一笑:"这位小公子似乎对南疆人很有意见?"
玉临渊忽然伸手,在俞怀瑾发间摘下一片花瓣:"他向来爱说反话。"
这亲昵的举动让俞怀瑾整个人都僵住了,却见那少女眼中笑意更深:"原来如此。"
她忽然正色,"实不相瞒,小女子即将远嫁南疆,不知那位...未来夫君,品性如何?"
远嫁南疆?!
俞怀瑾猛地抬头,这才认出眼前人竟是微服出宫的永乐公主!他慌忙要行礼,却被玉临渊一把按住肩膀。
"姑娘放心,"玉临渊意味深长地看了俞怀瑾一眼,"您那位夫君,定不会让您失望。"
永乐公主眨眨眼:"可我听说他性情古怪..."
"传言不可尽信。"玉临渊轻笑,"或许他对待心上人,会格外不同。"
俞怀瑾听得心头酸涩。原来玉临渊对永乐公主这般上心...他猛地站起身:"我去前面看看!"
不等回应,他己冲入杏花林中。花瓣纷扬落下,有几片沾在睫毛上,模糊了视线。他抬手狠狠擦去,却擦不散心头那股莫名的委屈。
"跑这么快,是怕听到什么?"
玉临渊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俞怀瑾吓了一跳,转身时差点撞上对方胸膛。他急忙后退,却被一根低垂的花枝拦住去路。
"我、我只是..."他语无伦次,"王爷不去陪公主,追我做什么?"
玉临渊伸手拂去他颊边花瓣:"公主自有旁人相陪。"
"旁人?"俞怀瑾一愣。
玉临渊却不解释,转而握住他的手腕:"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去了便知。"
俞怀瑾挣了挣,没挣脱,只好被拉着往前走。
穿过杏花林,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碧蓝的湖泊映入眼帘,湖畔停着几叶小舟。
"上来。"玉临渊己跃上其中一舟,向他伸出手。
俞怀瑾犹豫片刻,还是搭上那只手。指尖相触的瞬间,一股暖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
小舟离岸,荡开层层涟漪。玉临渊执桨划水,衣袖随风翻飞。
俞怀瑾偷偷望着,忽然想起十年前在南疆,那人也是这样带他泛舟湖上。
"还记得这种鱼吗?"玉临渊忽然指向水中一尾红鳞鱼。
俞怀瑾下意识答道:"南疆红鲤,只生长在..."话到一半突然顿住,他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玉临渊唇角微扬:"记性不错。"
湖心风起,吹乱了俞怀瑾的发丝。他刚要抬手整理,却见玉临渊倾身过来,为他拢好鬓边碎发。
"王爷!"俞怀瑾慌忙后仰,小舟随之摇晃。他一个不稳,整个人向后栽去——
预料中的落水没有发生。玉临渊一把揽住他的腰,将他牢牢固定在怀中。两人近得呼吸可闻。
"小心。"玉临渊低声道。
俞怀瑾浑身僵硬,慌乱地推开对方:"放、放开!"
玉临渊松开手,忽然问:"小公子似乎很在意本王娶亲的事?"
"谁在意了!"俞怀瑾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王爷爱娶谁娶谁!"
玉临渊不疾不徐地划着桨:"是么?那为何每次提起,都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你——"俞怀瑾气结,索性背过身去,"本公子懒得理你!"
身后传来低笑,小舟缓缓靠岸。俞怀瑾迫不及待地跳上岸,却听玉临渊在身后道:
"半个月后启程回南疆,别忘了送亲使的职责。"
俞怀瑾脚步一顿,心头涌起一阵苦涩。是啊,他还要亲自送永乐公主去南疆...
"放心,"他头也不回,声音发颤,"本公子一定把王妃平安送到!"
说完,他逃也似的冲入杏花林中,没看到身后玉临渊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湖面涟漪渐平,倒映着漫天纷扬的花雨。
一片花瓣飘落,荡开细微的波纹,恰如某人此刻难以平静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