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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散后，俞怀瑾像只蔫头耷脑的小兔子，慢吞吞地往宫门外挪。
夜风拂过，吹得他耳垂上的玉坠轻轻晃动，像是在嘲笑他的失态。
"小公子留步。"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俞怀瑾脚步一顿，假装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玉临渊三两步追上，月光下那张俊脸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陛下命你明日带本王游览京城。"
俞怀瑾攥紧袖口，故意拖长声调："王爷想逛哪儿？醉仙楼还是春风阁？本公子可是熟门熟路~"
"都去看看。"玉临渊答得干脆。
这个回答让俞怀瑾胸口一闷。他强撑着轻佻的笑容："王爷果然风流，都要迎娶公主了还惦记着花楼里的姑娘。"
"迎娶公主？"玉临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小公子似乎很在意这件事？"
"谁在意了！"俞怀瑾像只炸毛的猫，声音陡然拔高，"本公子只是...只是替永乐公主不值，要嫁给你这么个..."
"这么个什么？"玉临渊逼近一步，身上清冽的气息若有似无地缠绕上来。
俞怀瑾后退半步，后腰抵上了宫墙。他别过脸去："反正不是什么好人！"
玉临渊低笑一声，突然伸手取下他的玉耳坠。
俞怀瑾心头一空，却见对方只是取出暗器中的毒针，换上一枚新的。
"明日辰时，驿馆见。"玉临渊将耳坠重新为他戴上，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耳垂，"别迟到。"
看着那道修长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俞怀瑾摸了摸发烫的耳朵，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
翌日清晨，俞怀瑾顶着两个黑眼圈来到驿馆，活像只没睡醒的兔子。
"小公子昨夜没睡好？"玉临渊一袭月白常服，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比平日少了几分凌厉，倒像个翩翩公子。
俞怀瑾别过脸："本公子夜生活丰富，自然睡得晚。"
玉临渊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先去哪儿？"
"醉仙楼。"俞怀瑾赌气道，"这个时辰正好有西域舞姬献艺。"
两人各怀心思地上了马车。俞怀瑾刻意坐在离玉临渊最远的位置，掀开车帘假装看风景。
街边小贩的吆喝声传来，他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永乐公主下嫁南疆的消息。
"小公子对京城很熟？"玉临渊突然开口。
俞怀瑾轻哼一声："那当然，本公子可是..."
"可是什么？"玉临渊饶有兴趣地问。
"没什么。"俞怀瑾咽下到嘴边的话，转而道，"王爷今日怎么穿得这么素？莫不是怕未来王妃不高兴？"
玉临渊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本王穿什么，与王妃何干？"
这句话像根刺，狠狠扎进俞怀瑾心里。他强撑着笑脸："王爷果然洒脱~"
马车在醉仙楼前停下。还未进门，老鸨就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哎哟，俞小公子可算来了！姑娘们都想您想得紧！"
目光转到玉临渊身上时，老鸨明显一愣，"这位是..."
"南疆来的贵客。"俞怀瑾故意搂过老鸨的肩，"把最好的姑娘都叫来，尤其是新到的西域美人~"
玉临渊神色不变，跟着上了二楼雅间。很快，七八个花枝招展的姑娘鱼贯而入，香风扑面。
"王爷请随意。"俞怀瑾强忍心中酸涩，故意让一个红衣姑娘坐在身侧，"本公子先享用了~"
玉临渊眸光一沉，突然伸手将一名蓝衣歌姬揽到身边："听闻姑娘琴艺超群？"
那歌姬受宠若惊，连忙斟酒："王爷谬赞了..."
俞怀瑾手中的酒杯差点捏碎。他看着玉临渊与歌姬谈笑风生，胸口像压了块大石。红衣姑娘递到唇边的酒，他也只是机械地咽下，尝不出半点滋味。
"小公子脸色不太好？"玉临渊突然看过来，眼中带着几分戏谑，"莫不是醉了？"
俞怀瑾猛地站起身："本公子去透透气！"
他踉踉跄跄地冲出雅间，没看到身后玉临渊瞬间冷下的眼神。
那蓝衣歌姬识趣地退开，低声道："王爷，东西在琴盒夹层。"
玉临渊微微颔首，取出一封密信和一卷图纸扫了一眼，随即收入袖中。
图纸上是北疆布防图，而密信详细记载了北燕残余势力正在集结，意图在送亲途中劫持永乐公主。
蓝衣女子犹豫片刻："那位俞小公子..."
"不必管他。"玉临渊转身看向窗外。
"是。"蓝衣女子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道，"王爷为何故意气走小公子？"
玉临渊走到案前，拿起俞怀瑾用过的茶杯，指腹轻轻杯沿："小猫要捋顺毛，得先让它炸一炸。"
他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天，小兔子似的俞怀瑾蹲在紫藤花下躲雨，被他发现时，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惊慌与羞怯。
"十年了，"他轻声自语，"还是这么容易上当。"
"告诉你们楼主，"玉临渊声音冰冷，"继续盯着北燕密使，有任何动静立刻报我。"
歌姬领命退下。玉临渊起身走到窗前，正好看到俞怀瑾孤零零地站在后院梨树下，背影说不出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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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怀瑾蹲在梨树下，揪着地上的杂草发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沾了他满身。
"混蛋...都要成亲了还来这种地方..."
"关我什么事..."
"我才不在乎..."
他越说越小声，最后把脸埋进臂弯里。十年了，他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可看到玉临渊搂着别人时，心口那阵刺痛却真实得可怕。
"小公子在骂谁？"
俞怀瑾猛地抬头，玉临渊不知何时站在了面前，逆光中看不清表情。
他慌忙站起身，强装镇定："王爷怎么出来了？美人不够多？"
玉临渊伸手拂去他发间花瓣："比不上小公子有趣。"
俞怀瑾心头一跳，后退半步躲开那只手："本公子还有事，先告辞了！"
他转身要走，却被一把扣住手腕。玉临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明日还去春风阁吗？"
俞怀瑾眼眶一热，用力甩开他的手："王爷爱去自己去！本公子不奉陪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醉仙楼。
他没有看到，身后玉临渊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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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怀瑾一路跑回武安侯府，砰地关上房门，将那个装满小物件的木匣摔在地上。十年来的礼物散落一地，那只白玉兔子滚到了床底。
"混账！骗子！"
他红着眼眶蹲下去捡，却在碰到兔子时顿住了——当年玉临渊送他这只兔子时说过什么来着？
"兔性机敏，最会装傻充愣。"
"就像你一样。"
"不过再狡猾的兔子..."
"也逃不过猎人的掌心。"
俞怀瑾死死攥着玉兔，突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自己这十年来的一举一动，从来都没逃过那人的眼睛。
那些看似巧合的相助，那些恰到好处的礼物，都是猎人精心布置的陷阱。
而他这只傻兔子，居然心甘情愿地跳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