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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卷着雪沫，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金军大营连绵的毡帐上。粘罕（完颜宗翰）巨大的帅帐内，却是一片喧嚣燥热。烤全羊的油脂滴落在炭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浓烈的羊膻味混合着劣质马奶酒的酸气，几乎令人窒息。
粘罕高踞主位，敞着皮袍，露出浓密的胸毛，正撕扯着一条烤羊腿。他络腮胡上沾满油渍，粗犷的脸上带着酒后的赤红和征服者的傲慢。几个心腹将领围坐左右，大声谈笑，用女真语夹杂着生硬的汉话，谈论着即将到来的应天之战和可能掳掠到的财富、女人。
诸葛亮——或者说，顶着秦桧皮囊的诸葛亮——蜷缩在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矮几后。他裹着一件半旧的灰鼠皮袄，花白的头发散乱，脸上刻满风霜和疲惫，低眉顺眼，仿佛与这喧嚣格格不入的阴影融为一体。浑浊的目光看似呆滞，实则如同最精密的仪器，飞速地扫过帐中每一个人的脸，捕捉着他们细微的表情和话语。
【目标：粘罕（完颜宗翰）】 【情绪波动：亢奋（高度）、暴虐（中等）、轻蔑（强烈）】 【意图：炫耀武力、震慑降臣】
【目标：讹里朵（万夫长）】 【情绪波动：沮丧（中等）、不甘（强烈）】 【意图：洗刷磁州失利之耻】
【目标：娄室（先锋悍将）】 【情绪波动：嗜血（强烈）、急不可耐（高度）】 【意图：争抢破应天首功】
……
一行行淡金色的系统文字，如同流水般在诸葛亮视野边缘无声地滑过，精准地剖析着这虎狼之穴中每一个主宰者的心思。这是他在这绝境中赖以生存的“洞悉人心”之能。
“哈哈哈！”粘罕灌了一大口酒，酒水顺着胡子流下，他指着角落里的诸葛亮，用生硬的汉话嘲笑道：“秦老头！看看！这才叫勇士！这才叫征服！你们宋人的皇帝，像兔子一样躲在应天发抖！等本帅的铁骑踏破城门，定要让他像他老子一样，跪在地上叫爷爷！哈哈哈！”
帐内响起一片粗野的哄笑，充满了对宋人的鄙夷。
诸葛亮（秦桧）连忙起身，脸上堆起谦卑到近乎谄媚的笑容，躬身道：“大帅神威盖世，所向披靡！南朝小皇帝懦弱无能，岂是大帅对手？应天府，弹指可破！”他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显得更加卑微可信。
“哼！”坐在粘罕下首的讹里朵冷哼一声，脸色有些难看。磁州城下的失利，是他心头的一根刺。他斜睨着诸葛亮，瓮声道：“秦老头，你少拍马屁！应天是块肥肉不假，但宋人里也不是没有硬骨头！磁州那老东西宗泽，还有他手下那个叫岳飞的小崽子，就蹦跶得挺欢！别阴沟里翻了船！”
娄室立刻接口，语气带着争功的急切：“讹里朵将军太过小心了！宗泽老迈，岳飞乳臭未干！磁州不过是侥幸！待我先锋铁骑一到，定将应天踏为齑粉！活捉赵构小儿！大帅，请准我即刻拔营，三日内，必缚赵构于马前！”
粘罕眯着醉眼，手指敲着案几，似乎在权衡。他既享受娄室的勇猛，又对讹里朵的提醒存了一丝留意。
诸葛亮心念电转，系统提示【粘罕深层意图：平衡部将、确保绝对掌控】。他立刻抓住机会，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深思熟虑”，向前挪了半步，小心翼翼道：“大帅，两位将军所言皆有道理。南朝虽弱，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宗泽老迈愚忠，岳飞少年悍勇，确需留意。然……”
他故意顿了顿，吸引了粘罕的目光：“然小人在南朝为官多年，深知其弊。宋人重文轻武，朝堂之上，党争倾轧，尤甚于战场！如那汪伯彦、黄潜善之流，位高权重，却只知自保求和，畏金虏如虎。其门下党羽遍布朝野军中。若大帅能善用此辈……”他做了个微妙的手势，“以宋制宋，使其内部掣肘，则外有大军压境，内有奸佞掣肘，宗泽、岳飞纵有通天之能，又能如何？应天必破，赵构必擒！”
“以宋制宋？”粘罕眼中精光一闪，显然被这个提议触动了。他本就视宋人为猪狗，若能驱使一部分宋人去咬另一部分，不费吹灰之力便能瓦解抵抗，何乐而不为？
“说下去！”粘罕身体微微前倾，酒意似乎也醒了几分。
诸葛亮心中稍定，继续“献策”，将汪伯彦、黄潜善以及一些他知道的、历史上投降派官员的特点、可能的弱点，用看似分析南朝弊政的方式，半真半假地透露出来。他刻意将宗泽和岳飞描述为“不识时务”、“孤立无援”的少数派，迎合金人轻敌的心态，同时将粘罕的注意力引向利用南宋内部矛盾。
“好！秦老头，你这主意不错！”粘罕听完，哈哈大笑，重重拍了一下案几，“本帅记你一功！待破了应天，少不了你的好处！汪伯彦、黄潜善……嘿嘿，这些软骨头，本帅会派人好好‘关照’他们！”他眼中闪烁着残忍而算计的光芒。
“谢大帅！”诸葛亮（秦桧）连忙躬身，姿态放得更低，掩盖住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冰冷。他知道，这份“投名状”算是递出去了，暂时获取了粘罕多一丝的“信任”和“重视”。代价，是更深地背负“秦桧”的污名。
离开那令人窒息的帅帐，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诸葛亮裹紧了破旧的皮袄，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自己那顶位于营地边缘、散发着霉味的破旧毡帐。身后，金兵粗野的笑骂声和战马的嘶鸣声不绝于耳。
回到冰冷的毡帐，他疲惫地跌坐在铺着破毡的矮榻上。帐内寒气刺骨，角落里的火盆只剩一点微弱的余烬。他摸索着，从怀中贴身的内袋里，极其珍重地取出那块折叠整齐的、边缘磨损的破布。
借着帐顶破洞透下的一缕惨淡月光，他缓缓展开。粗糙的布面上，用炭笔勾勒着弯弯曲曲的线条和八个古朴的方位符号——乾、坤、震、巽、坎、离、艮、兑。正是那夜在破庙中，他灵魂深处属于诸葛武侯的烙印——残缺的八阵图。
指尖抚过冰冷的炭痕，感受着那玄奥的轨迹。这残缺的阵图，是他在无边黑暗和屈辱中唯一的精神支柱。
“陛下……”他望着那残缺的阵图，目光仿佛穿透了厚厚的毡帐，望向了遥远的南方应天，“老臣无能……身陷此地，如笼中困兽，空有经纬之志，却只能行此鬼蜮伎俩……阿斗……你如今……可还安好？可能……看懂老臣的‘锦屏山雀’？”
他沾着炭灰的手指，在代表“艮”（山）的符号旁，极其缓慢而稳定地，再次勾勒出一只振翅欲飞的小小雀鸟轮廓。
帐外，北风呜咽，如同万千冤魂的哭泣。远处金营的刁斗声，冰冷而单调地敲击着寒夜。这顶破败毡帐内的灵魂，在这异族的营地里，在这屈辱的皮囊下，燃烧着不灭的汉家忠魂之火，等待着南方的回应，等待着那渺茫的归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