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任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恐惧压倒了商人的沉稳,只剩下求生的本能,“九叔!顾先生!救命!你们一定要救救我们父女!要多少钱都行!要什么都行!”他语无伦次,眼神慌乱地西处张望,仿佛那狰狞的僵尸随时会从某个角落扑出来。
“任老爷,现在不是谈钱的时候!”九叔断喝一声,如暮鼓晨钟,稍稍震散了厅内弥漫的恐慌,“当务之急,是立刻布防!那僵尸受创虽重,但戾气更盛,且被幕后之人操控,行动难以常理揣度。它今夜必会再来!我与顾衍,需在贵府住下,寸步不离,方能护得周全!”
“住!必须住下!”任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客房!最好的客房!我这就让人收拾!不!九叔,顾先生,你们想住哪里都行!主卧都行!”他几乎是吼着对旁边吓傻了的管家福伯吩咐,“快!把西厢那两间最好的客房立刻收拾出来!要快!还有,让所有护院都给我打起精神!把大门给我闩死!所有窗户都检查一遍!”
整个任府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和忙乱所笼罩。仆人们惊慌失措地跑动,沉重的门栓被合力抬起,死死闩上,窗户被一扇扇用力关上、插紧。护院们平日里也就吓唬吓唬小毛贼,此刻听说真有吸血的僵尸要来,一个个脸色发白,握着棍棒的手都在抖,勉强在九叔的指挥下,战战兢兢地分散到前院各处。
九叔和顾衍顾不上休息,立刻投入紧张的布置。
“糯米!需要大量的生糯米!铺在门窗门槛内侧,僵尸属阴,最惧此物!”九叔快速吩咐。福伯跌跌撞撞跑向厨房粮仓。
“墨斗!朱砂!黄纸!”顾衍补充道,声音因胸口的隐痛而有些低沉,但眼神锐利,“九叔,还需在任老爷和任小姐房门外,布下墨斗网阵,至少能阻它一时!”
“好!”九叔点头,“婷婷,去取些你爹书房里最好的朱砂和宣纸来!要快!”任婷婷强忍着恐惧,应了一声,提起裙摆小跑着去了。
顾衍则忍着胸口的闷痛,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罗盘,走到厅堂中央,凝神感应。指针微微震颤,指向西北角,那里正是任府祠堂的方向,隐隐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让罗盘感到不安的牵引气息——那是任威勇破棺前尸气与血脉的天然联系点。顾衍眉头紧锁,记下方位。
很快,任府上下行动起来。雪白的生糯米被均匀地撒在每一道门、每一扇窗的内侧门槛下,形成一道道刺目的白线。九叔亲自用饱蘸朱砂墨汁的墨斗,在任发和任婷婷的卧房门外走廊上,弹出一道道纵横交错、散发着至阳气息的墨线网格,如同金色的蛛网。顾衍则用朱砂在特制的黄符纸上笔走龙蛇,画出镇宅、驱邪的符箓,贴在主要的门窗之上。
当所有初步的防御措施布置妥当,己是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府内灯火通明,却更显得死寂一片,只有护院们粗重的呼吸声和偶尔因恐惧而牙齿打颤的声音。
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顾衍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胸口的闷痛在长时间的催动法力后变得更加清晰。他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用手背抹了一下额头的汗。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被一首紧张关注着他们、缩在父亲身边的任婷婷看在了眼里。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轻手轻脚地走到顾衍身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维持着镇定:“顾…顾先生,你受伤了?要不要…要不要包扎一下?我房里有些备用的白药和纱布……”
顾衍微微一怔,对上她那双盛满了担忧和恐惧,却依旧清澈的眸子,下意识地婉拒:“不必麻烦任小姐,些许震荡,调息片刻就好。”
“要的!要的!”任发连忙插话,此刻在他眼中,顾衍和九叔就是活命的保障,“婷婷,快带顾先生去处理一下!顾先生,千万别客气!你的身体要紧!”他转向九叔,“九叔,您也累坏了,先去客房歇息片刻吧?这里有我看着,还有护院……”
九叔确实消耗巨大,尤其那口蕴含修为的精血喷出,此刻只觉气血翻腾,精神疲惫。他看了一眼顾衍略显苍白的脸,点了点头:“也好,顾衍,你去处理一下。任老爷,切记,不可单独行动,若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大声呼喊!我和顾衍片刻即回。”
顾衍见九叔也如此说,便不再推辞,对任婷婷微微颔首:“有劳任小姐。”
任婷婷的闺房布置得精致而温馨,带着少女特有的馨香,与府内弥漫的紧张恐惧气氛格格不入。她让顾衍坐在梳妆台前的绣墩上,自己则翻找出一个精致的雕花小药箱。
“顾先生…请把外衣解开一些…”任婷婷的声音细若蚊呐,脸颊微微泛红。她从未如此近距离接触过父亲之外的年轻男子,更别提要为他处理伤势。
顾衍依言,解开道袍最上面的两颗盘扣,稍微拉开领口,露出锁骨下方一片明显的淤青,正是被任威勇尸气震伤之处。那淤青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任婷婷看到那片青紫,倒吸一口凉气,眼中担忧更甚。她小心翼翼地用棉花蘸了消肿化瘀的白药药酒,动作轻柔得近乎笨拙,生怕弄疼了他。微凉的手指带着药酒,偶尔不可避免地触碰到顾衍颈侧的皮肤,两人都微微一颤。
“顾先生…你们…你们平时,是不是经常要对付这些…可怕的东西?”任婷婷为了缓解自己内心的紧张和尴尬,轻声问道,试图转移注意力。
“嗯。”顾衍低低应了一声,感受着药酒的清凉和那双微颤的手传递来的细微暖意,身体有些僵硬。他能清晰地闻到少女身上淡淡的、混合了花香和一丝皂角的气息,这让他有些不自在,只能将目光投向梳妆台上摇曳的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