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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的朱漆廊柱缠绕着金丝蟠花绸带，自宫墙蜿蜒至正殿，恍若一条流光溢彩的星河垂落人间。
寅时三刻，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三十六盏鎏金宫灯同时熄灭，尚仪局女官尖细的嗓音划破寂静："太后娘娘驾到——"
翡翠珠帘掀起的刹那，明黄织锦翟衣裹挟着龙脑香扑面而来。太后端坐在九凤辇上，凤冠上三百六十颗东珠垂落如银河，十二只点翠凤凰栩栩如生，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
辇下铺就的波斯地毯漫过白玉阶，两侧宫娥托着沉香木盘，盘中堆满西域进贡的夜光琉璃盏，在晨光中流转着幽蓝华彩。
"恭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阶下群臣与后宫妃嫔伏地叩首，声音响彻云霄。
燕云起身着十二章纹冕服，缓步上前搀扶辇驾，他明黄色色袖摆扫过太后衣袂，惊起绣在翟衣上的银线百鸟，仿佛要冲破绸缎振翅高飞。
钟磬齐鸣，三十六名乐工奏响《长乐韶》。编钟低沉悠远，埙声呜咽婉转，箜篌的清音如珠落玉盘。
殿外忽有白鸽振翅，颈间系着的金铃叮咚，与乐声交织成曲。
原来每只白鸽尾羽都染成丹砂色，盘旋在未央宫上空，恰似流云间浮动的赤色晚霞。
尚食局抬上九层白玉寿糕，糕身缀满用糖霜塑成的百花瑞兽，最顶端的金丝凤凰口中衔着东海夜明珠。
太后捻起银针试毒，指尖护甲划过糕点时，十二道金线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光芒。
"都起来吧。"她声音不高，却让满殿噤声，"哀家这把老骨头，倒是沾了诸位的喜气。"
燕云起亲手斟满夜光杯，酒液盛着细碎金箔，晃一晃便泛起粼粼波光："母后饮了这杯，当享三春不老之寿。"
太后笑着接过，眼角皱纹里都盛着笑意，鬓边珍珠步摇撞出清响，惊得梁间的鎏金蟠龙纹帐都微微晃动。
阶下各宫妃嫔按位分坐，庄贵人正巧笑嫣然地与身旁的宁嫔谈论新得的南海明珠，而新晋的肃贵人捧着茶盏，怯生生偷瞄着主位方向。
"听闻陛下近日批阅奏章至子时？"婉妃执起团扇半掩红唇，眼角眉梢皆是关切，"可要保重龙体才是。"
她话音未落，淑常在己接过话头："臣妾新得了武夷岩茶，回甘清冽最是提神，改日定要呈给陛下品鉴。"两人相视一笑，却在余光中瞥见对方眼底的锋芒。
燕云起端起鎏金酒盏再次向太后祝寿时，忽听得珠帘外传来环佩叮咚。
元贵人扶着侍女的手款步而入，月白襦裙下微微隆起的小腹被织金披帛半掩，恰似新雪覆海棠。
"臣妾给太后请安，给陛下请安。"她声音娇软如莺啼，鬓边珍珠流苏随着行礼轻轻晃动。
燕云起搁下酒盏，亲自上前搀扶，指腹擦过她微凉的手腕时，瞥见阶下诸妃嫔们隐在广袖后的窃窃私语。
"快赐座。"燕云起吩咐道，又转头叮嘱尚食局，"元贵人有孕在身，膳食要单独备着，多添些温补的药膳。"
丽嫔握着酒杯的手指骤然收紧，酒液在青玉盏中泛起细碎涟漪——自她入宫以来，从未得天子如此关切。
暖阁内的铜胎掐丝珐琅炭盆烧得正旺，金丝护甲划过锦缎的窸窣声里，皇后突然轻笑出声。
"臣妾瞧元妹妹这肚形，挺括如悬釜，正是男胎之相。"
她指尖指向元贵人，"且这孕中容光焕发，比春日牡丹还要娇艳三分。"
元贵人双颊酡红如醉，倚在椅边抚着隆起的小腹："皇后娘娘金口玉言，太医也来瞧了，说是这胎似皇子呢。"
她鬓边新换的红珊瑚坠子随着动作轻晃，在暖光里映出点点艳色。
"待到小皇子落地，定要大宴三日，皇上的声音里满是期待。
"还要请高僧来诵经祈福，咱们燕国的皇长子，定要顺顺当当、福寿绵长...殿内己响起此起彼伏的娇笑。
燕云起眼神落在元贵人泛着柔光的脸上："前儿个钦天监夜观星象，说紫微星旁有祥瑞微光。"
他起身走到元贵人身边，宽大的袖袍扫过桌上的安胎药，"倒与母后的话不谋而合。"
太后指腹轻轻："不管是皇子公主，都是燕国的金枝玉叶。"她目光扫过殿内众人，苍老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话音未落，窗外忽有夜枭长啼。元贵人突然抓住燕云起的袖角，腹中传来的胎动让她眼眶泛红："陛下...小皇子在踢臣妾。"
燕云起顺势将掌心覆在她隆起的小腹，感受到那细微却蓬勃的震动，嘴角扬起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殿内骤然安静，唯有炭火噼啪作响，将众人眼底的期许与暗流，都映成了摇曳的光影。
殿内丝竹正酣，鎏金酒壶在众人手中流转，将满殿珠光映得愈发明媚。
燕云起端起夜光杯，正要饮尽杯中西域葡萄酒，忽听得座下传来环佩轻响。
宁嫔莲步轻移，素白襦裙绣着暗纹并蒂莲，在烛火下若隐若现。
她盈盈下拜，鬓边珍珠随着动作轻颤：“臣妾斗胆，想向陛下讨要元妹妹每日饮用的安胎饮。”
殿内陡然寂静，唯有编钟余韵袅袅。元贵人抚着隆起的小腹，指尖不自觉收紧了锦帕。
燕云起握着酒杯的手顿住，袖袍下青筋微跳：“宁嫔这话...何意？”
“回陛下，”宁嫔抬起头，脸颊泛着淡淡红晕，“太医前日诊脉，说臣妾己有两月身孕。”
她声音微颤，却字字清晰，“听闻元姐姐的安胎饮最是灵验，臣妾...”
“啪！”太后手中的白玉盏重重落在案上，碎冰撞在杯壁发出脆响。
她霍然起身，凤冠上的东珠流苏晃得人睁不开眼：“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宁嫔膝行两步，从袖中取出黄绸诊脉录，
“太医令亲自开的药方，还说这一胎...”她咬住下唇，眼中泛起泪光，“乃是难得的坤德之相。”
“好！好！”太后连道三个好字，苍老的手颤抖着扶住身侧宫娥。
“哀家膝下竟能得两个皇孙！”她忽然笑出声，眼角皱纹里都盛着喜悦，“快，快给宁嫔赐座！将哀家昨日收到的千年人参，尽数送去宁嫔宫内！”
燕云起长身而起，玄色冕旒随着动作轻晃。他望着宁嫔的小腹，又看向元贵人，嘴角终于扬起笑意：“今日双喜临门，当浮一大白！”
乐声再起时，恭贵妃望着殿中笑逐颜开的众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烛火摇曳间，她看见宁嫔接过安胎饮时，与元贵人对视的目光里，翻涌着比太液池更深的暗潮。
窗外夜风卷着细雪扑进殿内，却融不化这场突然降临的盛景。
尚舞局的舞姬们踏着鼓点鱼贯而入，为首的舞姬身着银红软缎，腰肢比垂丝海棠的枝条还要柔软。
她旋身时，水袖扫过燕云起案几，腕间铃铛发出清脆声响。燕云起抬眼的刹那，正撞上舞姬含情脉脉的目光，那女子指尖轻捻鬓边海棠簪，朱唇微启，似笑非笑。
"这舞姬倒有几分灵气。"太后笑着打量，目光扫过燕云起的神色。阶下妃嫔们交头接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