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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三刻的梆子声裹着夜露滚过贡院飞檐，宋溪辰指尖抚过青玉镇纸，烛火将案头"魁"字朱砂印照得似要滴出血来。他忽听得门外靴声窸窣，抬眼便见监试官李典簿佝偻着背挪进来，腰间悬着的半块虎头佩撞在门框上，"当啷"一声脆响。
"大人，西字号房有人夹带。"李典簿喉间挤出嘶哑声，袖口沾着几点蓝莹莹的碎屑，像是碾碎的萤石粉。
宋溪辰手中紫毫笔尖微顿，墨汁在贡生名录上洇开团黑雾："带路。"
穿过回廊时，夜风里挟着腥甜。珞桑伏在明远楼歇山顶，看傅沛霖用剑穗银丝挑开瓦片，碎雪般的木屑簌簌落在她鼻尖。月光漏进考棚的刹那，李典簿后颈忽地鼓起鸽卵大的肉瘤，隔着青缎官服都能瞧见血管突突跳动。
"蛊虫要醒了。"傅沛霖突然扣住她手腕，雪山菩提子硌得骨头发疼，"等会儿离蓝血三丈远。"
话音未落，底下传来茶盏坠地声。李典簿正捧着官窑斗彩杯的手突然痉挛，瓷片在青砖上迸成星芒。宋溪辰退后半步，冷眼看那监试官七窍涌出蓝绿脓血，喉间肉瘤"噗"地炸开，钻出条两寸长的赤红蜈蚣。
"来人！李大人急症！"宋溪辰的喊声惊飞檐上宿鸟。
珞桑攥紧袖中铜镜，镜面忽地映出前世画面——同样七窍流血的巫祝倒在祭坛前，掌心攥着半块虎符残玉。她猛地扯傅沛霖袖角："他腰间玉佩......"
话未说完，底下衙役己抬着尸首往外走。傅沛霖甩出剑穗银丝缠住虎头佩，手腕轻抖便将玉佩卷上屋檐。珞桑怀里的残玉突然发烫，两半玉玦隔着锦囊竟拼出完整的虎符纹样，裂缝处蝌蚪文泛着幽蓝荧光。
"调兵符。"傅沛霖将玉佩塞进她手心，指尖划过拼合处的纹路，"这符咒与五毒玉镯同源，收稳了。"
贡院东南角忽起骚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惊破春闱死寂。宋溪辰立在明远楼丹墀下冷笑，手中文昌笔蘸着黑血，在灯笼纸上描出个扭曲的"魁"字。那血字忽地活过来，顺着纸面爬向檐角铜铃。
傅沛霖揽住珞桑腰身跃下屋檐："该烧蛊窝了。"两人落地时正撞见巡防营往水井倒石灰，井沿青苔下密密麻麻的虫卵泛着蓝光，像是撒了把星子。
"让开些！"珞桑突然推开衙役，将虎符佩按进井壁凹槽。井水霎时沸腾如滚油，蓝火顺着辘轳绳索窜上来，将虫卵烧得噼啪作响。火光里，她腕间蝌蚪文游出皮肤，在虚空中拼成纳西族安魂咒。
傅沛霖眉梢微挑："圣女记忆全回来了？"
"不及王爷轮回三十七趟的本事。"珞桑咬破指尖弹血入井，火焰"轰"地转作赤金色。井底传来尖厉啸叫，震得明远楼檐角铜铃叮当乱响。
宋溪辰的皂靴碾过满地虫尸："本官当是哪路神仙，原是镇北王带着小宫女私会呢。"他手中文昌笔滴着黑血，笔杆浮现蝌蚪文拼成的"诛"字，字迹与五毒玉镯上的如出一辙。
傅沛霖突然轻笑："宋大人不妨看看身后。"
明远楼三层忽亮起数十白灯笼，新科举子们木偶般凭栏而立，手中试卷淌下的黑血在地面汇成巨大"魁"字。黑影顺着血痕蠕动，所过之处青砖尽成齑粉，露出底下血肉筑就的蛊巢。
"噬魂蛊。"珞桑将铜镜对准黑影，镜中映出的却是前世香炉里焚烧的残符。那些符咒忽地活过来，顺着镜面爬进现世，与黑影撕咬成一团。
宋溪辰脸色骤变，文昌笔猛地戳穿掌心。黑血喷溅处，蛊巢轰然炸开，万千毒虫破土而出，却避开傅沛霖周身三尺。
"雪山菩提果然镇邪。"傅沛霖慢悠悠转着腕间佛珠，突然扯断串绳洒向虫群。菩提子落地的刹那，蛊虫如见天敌般疯逃，将宋溪辰的官袍咬出千百窟窿。
珞桑趁机冲向明远楼。虎符佩滚烫似烙铁，与三层某处共鸣。楼梯转角忽现小桃身影，五毒玉镯正将蝌蚪文输往梁柱，玉镯缝隙钻出的蛊虫凝成利刃首刺她咽喉。
铜镜突然自行飞起，镜面映出白发圣女与都市白领重叠的虚影。蛊刃撞上镜面的刹那，三重时空的惊呼与咒语同时炸响。小桃惨叫着抱头，复眼流出蓝血："你竟能唤三世神识！"
珞桑撞开雕花门，见举子们如提线偶悬在梁下，每人眉心嵌着带血笔头。她腕间蝌蚪文游向半空，与梁柱符文拼成完整血契——正是巫蛊教用三百生魂换宋家连中三元的秘术。
"找着了。"傅沛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剑穗银丝刺入主梁裂缝，机关转动声中，暗格弹出靛蓝账簿，"宋家三年来买卖试题的罪证。"
楼下忽起轰鸣，宋溪辰癫狂嘶吼穿透楼板："都给本官陪葬！"
傅沛霖拽着珞桑跃出槛窗时，蛊群正啃噬承重柱。明远楼倾塌的刹那，他护着她滚进荷花池。浑浊池水里，考生魂魄化作萤光，顺着她腕间蝌蚪文钻入铜镜。
"反噬来了。"傅沛霖浮出水面时，见宋溪辰被蛊虫裹成血人往宫城逃窜。他取下珞桑银簪蘸池水画符："巫蛊教今夜必......"
九声丧钟忽从宫墙传来。珞桑怀中铜镜映出宋贵妃寝殿——戴五毒玉镯的宠妃正将染血文昌笔插进老皇帝心口。
"报应倒快。"傅沛霖笑着咳出蓝血，将虎符佩按进她染血的掌心，"该取剑穗密钥了。"
东南角狼烟凝成血色虎头。珞桑忽觉怀中剑穗发烫，前世记忆如潮涌来——母亲临终塞给她的剑穗里，银丝正微微颤动，似要挣脱穗子束缚。
"王爷早知密钥在......"
"嘘。"傅沛霖突然捂住她嘴。宫道蹄声如雷，黑影们手持虎头佩，淬毒弩箭己对准二人。
第一支箭破空时，剑穗银丝忽地游出，在虚空拼成北斗七星。傅沛霖瞳孔骤缩——这排列竟与他怀中星图香囊的缺口完全吻合。
"原来在此！"他揽住珞桑旋身避箭，剑穗银丝刺入路边木桌裂缝。木屑忽地浮空排列成北斗状，与香囊星图严丝合缝。前世记忆如惊雷劈进脑海——他看见自己青衫染血，在相同位置挥剑劈开暗门，却被毒箭贯穿右肩。
"申时三刻！"傅沛霖突然厉喝，"下次须在申时三刻......"
第二波箭雨袭来，剑穗银丝迸发青光。时空裂缝骤现，将二人卷入混沌。最后一瞥间，珞桑瞧见宋溪辰官袍下摆露出半截靛蓝账簿，封皮上蝌蚪文正化作蛊虫啃噬他的脚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