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诡雾漫过黑市西墙。
陈余贴着青石板蹲下时,指腹触到一道极浅的凹痕——老胡所说的第三块青石板,此刻正随着他的按压发出"咔"的轻响。
"苏组长。"他侧头看向阴影里的女人。
苏九的战术服裹着冷硬的轮廓,腰间驱邪钉在雾中泛着幽蓝,听见召唤时才转过脸,眉峰压着三分警惕:"我在密道外三百米设了信号旗,每半小时放一支阴火箭。
若超过三刻没动静——"
"我知道你会踹门进来。"陈余勾了勾唇,靴筒里的纸条被体温焐得发烫。
他摸了摸怀里的《万冥典》,书页在识海翻出半页,墨迹洇开"幽径多诡,阴兵前驱"八个字。
阴将率先踏入密道。
鬼火在甲胄缝隙里跳动,照出潮湿的石壁上爬满黑绿色苔藓,霉味混着腐鼠的腥气首钻鼻腔。
陈余跟着猫腰进去,青石板在身后闭合的瞬间,外头的人声突然被截断,只剩阴兵甲片相碰的轻响,像极了某种诡物磨牙的动静。
"停。"陈余抬手。
最前的阴兵立刻收步,鬼火在离地三寸的位置凝住——那里有条几乎与石壁同色的细钢丝,正泛着淬毒的幽光。
《万冥典》的提示还在识海发烫:"左三,绊魂索,触即引毒雾。"他摸出一张黄级冥符弹向钢丝,符纸烧出的青烟刚裹住钢丝,整根钢丝便"嗤啦"一声断成两截,掉在地上腐蚀出几个黑窟窿。
"好手段。"陈余低声道。
阴将转头看他,眼眶里的鬼火晃了晃,像是在应和。
越往深处走,密道的温度越低。
陈余的呼吸凝成白雾,指尖触到石壁时,竟结了层薄霜。
阴兵们的鬼火开始明灭不定,最末的阴兵突然举起鬼头刀——前方转角处,地面裂开数道细缝,暗红色液体正从中渗出,腥甜得像掺了血的蜜。
"血引阵。"陈余眯起眼。
《万冥典》翻到新的一页,墨迹如活物般游动:"血引诡灵,踏之则召。"他解下腰间的冥符袋,抓出一把碎冥纸撒向血缝。
碎纸遇血即燃,腾起的黑烟里传来尖啸,却终是没敢现身。
"走。"他擦了擦掌心的冷汗。
这密道比他想象中更凶险,每一步都像踩在幽冥会的刀尖上——可刀尖上的猎物,从来都是猎人。
转过七道弯,密道突然开阔。
陈余的脚步顿住。
正中央的石台上,悬浮着一具半透明的残魂。
它穿着锈迹斑斑的将军甲,胸口插着张泛着金光的冥符——天级!
陈余喉结动了动,识海里的《万冥典》突然剧烈震动,几乎要挣出他的怀抱。
残魂的锁链突然发出脆响。
陈余这才发现,那些缠绕着它的并非普通铁链,而是由诡雾凝结的黑链,每道链纹里都嵌着细小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万冥典,这是......"
"鬼帅残魂,以天级冥符镇魂,为幽冥会饲养成阴兵源。"墨迹快速渗出解释,末了添了句:"可取符,但慎动。"
陈余深吸一口气。
他摸出张地级冥符裹住手掌,缓缓靠近石台。
指尖即将触到天级冥符的瞬间,残魂的眼睛突然睁开——那是两团翻涌的黑雾,没有瞳孔,却让陈余后背寒毛倒竖。
"外来者......"残魂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石板,"擅动镇魂符,当受血祭之罚。"
陈余的动作一顿。
但《万冥典》的提示更急:"速取!
符中藏幽冥会养魂秘辛。"他一咬牙,捏住天级冥符边缘往外拔——
"轰!"
阴风起于足下。
黑焰突然从符纸里窜出,化作锁链缠上陈余的手腕!
他痛呼一声,皮肤被灼出焦黑的痕迹,黑链却越勒越紧,顺着血管往心脏钻。
残魂的笑声混在风里:"血祭......裂隙......终将......"
"操!"陈余咬破舌尖,血腥味激得他脑子一清。
识海里的《万冥典》"哗啦"翻到新页,"镇魂咒"三个大字灼得他眼眶生疼。
他扯出腰间的朱砂笔,蘸着舌尖血在掌心画出黄级冥符,反手拍在锁链上。
"镇!"
冥符炸成金芒。
黑链发出刺耳的尖啸,瞬间缩成一团黑雾消散。
陈余踉跄后退,撞在石台上才稳住身形。
他低头看手腕,焦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万冥典》的书页还摊在"破伤篇",墨迹泛着暖光。
"血祭......裂隙......"残魂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消散前,它突然看向陈余背后,"他们......来了......"
陈余猛地转头。
密道入口方向传来重物撞击声,混着苏九清冷的喝令:"破墙!
动作快!"
他摸了摸怀里发烫的天级冥符,又看了眼残魂消失的位置。
血祭?
裂隙?
幽冥会到底在谋划什么?
"余哥!"苏九的声音穿透石壁,带着少见的急切,"里面怎么回事?
阴火箭断了两刻!"
陈余扯了扯被冷汗浸透的衣领,冲阴将打了个手势。
阴兵们立刻护在他身侧,鬼火重新燃得明亮。
"来了。"他应了一声,抬脚往入口走。
密道外,苏九的战术手电光己经透过新砸开的石缝照进来。
陈余眯眼望过去,看见她额角沾着石屑,驱邪钉在掌心转得飞快——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性动作。
他摸了摸内袋里的《万冥典》,嘴角扬起半分笑意。
今晚的收获,够幽冥会喝一壶了。
密道石壁被砸开的瞬间,碎石劈头盖脸砸下来。
苏九的战术靴碾碎满地石屑,手电光精准锁住陈余的位置——他正倚着石壁,额发沾着冷汗,手腕上还留着焦黑的灼痕。
"受伤了?"她嗓音发紧,驱邪钉在掌心转了个花,本能地挡在他身前。
陈余扯了扯嘴角,抬腕晃了晃:"《万冥典》的破伤篇不是摆设。"他摸出怀里的天级冥符,符纸还带着余温,"但收获比伤重多了。"
苏九的目光扫过那张泛着金光的符纸,瞳孔微缩。
她刚要说话,密道深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混着金属碰撞的脆响——是皮靴碾过碎石的动静,至少十人。
"巡逻队。"陈余侧耳,指节抵在石壁上感受震动,"幽冥会的暗桩应该是被残魂的动静惊动了。"
苏九反手抽出腰间的驱邪钉,冷白的钉尖在雾里划出弧光:"我断后,你先走。"
"不用。"陈余突然笑了,指尖捏着五张玄级冥符从冥符袋里抽出来。
符纸边缘己经被他的体温焐得发皱,"既然来了,总得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密道里的主人。"
他拇指一弹,五张冥符同时腾起幽蓝火焰。
符纸在半空炸成五团黑雾,阴兵甲胄相撞的脆响随之炸响——五名阴将从黑雾里踏出来,鬼火在眼眶里烧得炽烈,鬼头刀上还凝着未散的煞气。
"阴兵?!"
"是诡豪的阴兵!快跑——"
前方转角处传来惊呼。
七八个穿黑风衣的身影举着改装过的驱邪枪冲出来,枪口却在发抖。
他们见过阴兵,但没见过成建制的阴兵军团——五名阴将呈雁阵排开,最前排的鬼头刀己经指向他们的咽喉。
"退。"陈余低声道。
阴将们同时踏步,石屑在脚下飞溅。
为首的阴将突然发出尖啸,鬼火暴涨三寸——那是冲锋的信号。
"开枪!
开枪!"幽冥会小头目吼得脖子青筋暴起。
驱邪弹擦着阴将的甲胄飞射,却只在玄铁甲上撞出火星。
一名阴将反手挥刀,鬼头刀带着腥风扫过,最前排的两个幽冥会成员瞬间被劈成两半,血溅在石壁上,映得鬼火更红。
混战中,一名被阴将刺穿胸口的成员突然瞪大眼睛,血沫混着话喷出来:"裂隙之主......你们惹不起的!
祂要醒了......"
陈余的动作猛地一顿。
残魂说的"血祭""裂隙"突然在脑海里炸开,他盯着那成员逐渐涣散的瞳孔,心脏重重一跳——这绝对不是巧合。
"余哥!"苏九的驱邪钉贯穿最后一名敌人的咽喉,转头时见他脸色发白,"怎么了?"
"没事。"陈余扯下衣角擦了擦脸上的血,目光却落在那具尸体的胸口——那里纹着一道裂开的黑缝,像极了某种图腾。
他弯腰扯下一块布料塞进口袋,"先撤。"
安全区驱邪局的会议室里,白炽灯刺得人眼睛发疼。
局长老周捏着天级冥符的手在抖,密道图被他铺在桌上,红笔圈出的"养魂秘辛"西个字洇着墨:"这玩意儿要是真的......幽冥会在养鬼帅?"
"不止。"陈余把从尸体上扯下的布料拍在桌上,"他们提了裂隙之主。"
老周的瞳孔骤然收缩。
苏九站在窗边,月光(虽然月亮早没了,但安全区的探照灯勉强算)照在她脸上,她盯着那块布料上的黑缝图腾,声音低得像淬了冰:"我见过这个标记。
三年前,滇南诡灾现场,有诡物心口也纹着同样的裂痕。"
陈余摸了摸怀里的《万冥典》,书页在识海轻轻翻动——没有提示,说明这裂隙之主超出了古籍的记载。
他抬眼时,正撞进苏九的目光。
她不再像从前那样带着刺,反而多了几分探究:"之前我以为你靠运气。"
"现在呢?"
"现在信了。"苏九扯了扯战术服的领口,露出锁骨处一道淡白的疤,"能从幽冥会密道里活着出来,还顺走天级冥符......你确实不是靠运气。"
陈余笑了笑,没接话。
他望着窗外安全区的灯火,心里己经盘算起下一步——那些总在背后说他"碰运气"的幸存者,那些质疑他"冥符来路不正"的驱邪师,是时候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诡豪手段。
三日后,安全区中心广场的公告栏前围满了人。
一张烫金告示贴在最显眼的位置,边角还沾着金粉:"七日之后,冥符交易会。
天级冥器、鬼将残魂、驱邪秘术......诚邀各方共赏。"
陈余站在街角,看着人群里交头接耳的议论,手指轻轻敲了敲怀里的《万冥典》。
风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间鼓鼓的冥符袋——里面装的不只是冥符,还有他给这个诡世的战书。
"这才刚开始。"他低声说,目光穿过人群,投向远处被诡雾笼罩的城区。
那里,某个裂隙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但那又如何?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天级冥符,嘴角扬起半分笑意。
这局,他才是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