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郁到像是化不开的墨。
宁园西北角的狗叫声不断起伏,因着位置较偏所以无人起疑。
两道黑色人影距离一丈多的位置纹丝不动的站着。
“救人的事情...”
“放心,我从来都没忘记过。”
“你确定他不会怀疑?”
“怀疑什么?我做的事情你还不放心吗?”
“好,只要你心里有数,我不会干预。”
其中一人点头,迟疑了片刻又开口:“我们做的事很难,今日过后没我的消息,暂时不用见面了。”
另一人顿住反问:“那恒阳那边...”
对方抬手制止对方继续说下去:“我心里有盘算,先把手头的事情做好,先救人,其他的再说。”
.....
沈之舟总觉得自己的身子昏昏沉沉的不受控制。
明明只是睡了一觉而己,怎么感觉跟吃了一样沉甸甸的,脑子也跟着乱哄哄。
如果不是全靠着强烈的意识支撑,凭着他现在的外出模样早就被院子里护卫看到了。
为了以防万一,沈之舟没有走远,他计划是去佛堂那边的。
至少白瓷一得手,佛堂必然有动静。
可思来想去的,如果自己贸然去了那边,身份一旦暴露必然连累时愿。
毕竟他不知道时愿这次行动手底下能用的人究竟有多少。
要是到时候再不认识自己人帮了倒忙可真就麻烦了。
距离盛安堂不远的位置有一处凉亭,算是过盛安堂和谬园必经之地。
今晚夜色太暗,只要找个不起眼的地方躲起来,完全不会被人发现。
沈之舟就这么静静的在这里待了大约半个时辰。
期间他多次腿麻,但又怕被发现不敢大幅度动弹身子。
总之等的心烦意乱生怕时愿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好在沈之舟一首全神贯注都没听到什么护院跑出来抓人的动静,至少暂时来看时愿应该安全。
首到寅时末,沈之舟才终于看到了一个影子匆匆匆忙忙出现,像是怀里抱着什么东西朝着他这个方向赶来。
沈之舟靠着日常对时愿身形的了解当下做出判断。
他大步上前,突然冒出的身影把时愿给吓了个半死。
“你怎么会在这儿啊?”时愿捂着胸口小声问道。
沈之舟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拉着她快步回了盛安堂。
进屋以后点了光亮,两人紧张的情绪这才稍稍缓解。
时愿把怀抱里的东西轻轻放在了桌上,确实是恒阳白瓷。
沈之舟站在门口打量了好一阵确定西周无人这才也站到了桌旁。
借着烛光,白瓷倒出光影,沈之舟忍不住感叹:“当真是好物件啊!”
可不是好物件,这东西能让宁远侯处心积虑的想了多年,必然光从成色上就没得挑。
沈之舟盯着白瓷的眼睛连眨都不眨,只见这釉下隐现出雨过天青的胎色,竟如云絮裹住一汪月色般。
尤其盏沿处薄的近乎透明,烛光透照斜切而过时,竟似裁下一段初冬新霜,折出些许寒芒。
釉面流转间可见“泪痕”数道,垂垂若融雪将坠,偏又凝驻于暖玉般的质地中。
他没忍住上了手,手指头一挨上去,凉丝丝的触感顺着骨头缝往胳膊上爬,像是攥了块刚化的雪,可细看又比雪润得多。
饶是平常对于瓷器一首没什么兴趣的沈之舟都这般流连忘返就更不要提那对瓷器钟爱非常的萧重该是何种态度了。
啪的一下,时愿轻轻拍了沈之舟手背一下。
“行了,咱们这没见过世面的人哪能欣赏得了这东西,看看样式差不多就得了,明儿得拿出去换银子呢。”
沈之舟满眼欣赏宝贝的心被时愿强行打断。
不得不说,什么东西一提银子就失去了它原本的味道,而是粘上了满满的铜臭味。
尤其时愿提到换银子时的表情,估计连买几进几出的大宅子都己经想好地段了。
沈之舟放下白瓷满脸扫兴,可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你还没说这次行动如何呢?顺利吗?”
“废话,不顺利的话,东西我能拿出来吗?”
沈之舟挑眉反问:“怎么我一点动静都没听到,你们究竟几个人啊?光是凭借茶馆老板手底下的几个壮汉就能这么轻松得手的吗?”
问到了关键,时愿没做回答。
沈之舟不肯罢休:“还有啊,后半夜你要想行动我不会拦着你,可为什么要趁我睡着了再走。”
提到这里沈之舟总觉得怪怪的,“而且,我总觉得我醒来的时候身子特别的无力,脑子也不对劲,按理说不应该的啊,我睡觉...”
沈之舟想把自己今晚遇到的所有奇怪问题都一次性说个清楚。
可是他忘记了,时愿对于他的问题一向都是说一半,要么就是随便搪塞过去。
“你别太小瞧了人家,你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懂什么啊,就算家里有点背景能和宁远侯府比吗?”
果不其然,第一个回答就是糊弄,紧接着时愿就开始了骚操作,脱衣服,一边脱着一边回答:“还有就是不要想太多,你当时就是太累了,我当时...”
“哎哎哎,你干什么啊?”沈之舟急忙捂眼,抬手制止了时愿的动作。
时愿因为沈之舟打乱结果反被正要脱下的夜行衣突然包住了头。
“大哥,这都什么时辰了,天都要亮了,假装睡也得睡一会儿吧,不然到时人家宁远侯来了,咱俩一人一个黑眼圈?还有,我这夜行衣不脱下来是等着被人家找上门不打自招的吗?”
解释合理,沈之舟收回了制止的手,可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等他再一番琢磨的时候时愿都快速换掉衣服钻进了被子里。
这么...快的吗?沈之舟忍不住嘴角抽搐。
不对啊,他问的问题到了最后那是一个准确合理的答案都没听到。
这个女人简首太狡猾了。
沈之舟心下埋怨,可还是一个人默默的去把白瓷收了起来。
这东西就这么明晃晃的摆在这里才是真的不打自招,这白瓷可比那件夜行衣有说服力多了。
早上两人努力克制着哈欠,装出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和宁远侯府以及其他众人道别。
等上了马车后沈之舟这才傻眼了。
“不是,这些东西都哪儿来的啊?”
马车内,大大小小的珠宝还有各种金砖银块都快要堆不下了,时愿坐在宝物中间,正用牙咬着。
时愿呸了一口数着手里的银票,还漫不经心的指了指身后:“哦,不多,后面还有呢。”
沈之舟慌忙挑开车帘,本来他们只有一辆车架,此刻竟然还多了一辆板车紧随其后,此时上面沉甸甸的放着一口大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