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还未等到他再次发难,时愿倒是先开口了。
“可是恒阳县的周大人?”
时愿一句话就立刻吸引了在场众人的目光。
周郑雄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瓷会上竟然会有人认识他,而且对方还是个不起眼的女子。
他看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愿,端持体态依旧一副和蔼模样。
“正是在下,不知姑娘是...”
“实不相瞒大人,小女子和周大人是老乡,也是恒阳县人氏。”
时愿语气欣喜按捺不住,像是难得一见的看到了家乡的亲人。
不知道是沈之舟的错觉,还是周郑雄本人确实在恐惧什么。
他清楚看到周郑雄听到时愿身份的瞬间眼角有些微微抽动。
应该是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恒阳老乡完全没有预料到。
迟疑片刻后,周郑雄恢复如常,面上依旧云淡风轻,读书人的气质好似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时愿像是故意歇了口气,而后又继续道:“只不过我是恒阳韶杏的。”
恒阳人和恒阳韶杏人还是有区别的,时愿的停顿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语气温和态度恭敬,和沈之舟平时见到的模样天差地别。
只不过沈之舟的表情还是凝重了起来。
这个时愿,究竟是什么时候成了恒阳人的?
是为了今天的恒阳白瓷故意造假的身份,还是说她的的确确就是恒阳人氏只不过从未告诉过沈之舟而己。
“哦,原来是韶杏的老乡啊。”
说出这话的周郑雄无形中像是松了一口气,面上的表情又恢复到了一开始的模样。
“韶杏好地方,那里地靠竹山,每年除了农作外,光是竹业产量也完全养活了一方百姓啊。”
他说到最后的时候眼神不自觉的看向了高位上的萧重。
只不过萧重从头到尾只是淡定细细饮茶,话到关键跟着点点头,其余概无表示,就连眼神都没多给周郑雄几下。
可时愿像是没完没了,面对周郑雄的话头偏要没完的说下去。
“我们恒阳能出周县令这么个人物才是真的荣幸,勤政爱民不说,还事事都为百姓着想。”
众人闻言一个个的侧目看去,对周郑雄刮目相看了三分。
周郑雄笑着点头一一应对,口中却谦虚了起来。
“哪里哪里,这本就是一方父母官应该做的事情,姑娘谬赞了。”
“没有没有,我们整个县都知道周大人的功绩,尤其是在竹业上,很多乡里乡亲都靠着这个发家致富了,
最有名的就是襄城的那个叫胡什么来着?胡一杭,对,就叫胡一杭!”
时愿说的兴奋,在其他人眼里多有攀附的嫌疑。
农家女出身,仗着丞相府公子的青睐有了些地位。
如今再当着老家县令的面说出这种沾亲带故一般的话。
任谁来看都觉得是刻意为之,典型的没见过世面!
沈之舟从时愿说出她来自恒阳县后就神情不悦。
如今再听,竟然连人家周郑雄的底细都知道的那么清楚,像是真来自恒阳,可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从没和他提起过。
沈之舟心下烦躁仰头饮酒,却注意到了周郑雄神色的变化。
就是从听到胡一杭这三个字开始,他的笑脸瞬间僵硬。
哪怕这个挂脸的时间维持的很短,沈之舟还是嗅到不寻常的味道。
他心下了然,知道这其中定然有不为人知的“精彩”故事。
可一旁的时愿好像并不知道自己这句话点到了不该点的地方。
整个人就跟彻底打开了的水龙头一样,一张嘴喋喋不休个没完。
从胡家如何致富,周郑雄如何和胡家往来,又说到了周郑雄在整个恒阳县的名声。
总之比起外界的传言,时愿倒像是比谁都热爱这位清正廉明的周大人一般。
话到最后:“只不过,可惜几年前这位胡一杭胡大善人过世了。”
她神色有些遗憾,转而眸中又有光亮。
“但是多亏了我们周大人,就是因为我们周大人心善,亲自为胡大善人操办了丧礼,还扬言要为他报仇雪恨!我们全县百姓才又有了希望!”
论起讲故事,时愿是真有一套,这周郑雄到底如何他人不知。
但按着时愿这么一讲,大家就像听故事一样全都投入进去了。
听完后大家纷纷拱手称赞周大人高风亮节,重情重义,是个为民的好官。
周郑雄面上苦笑回应,抓着椅子扶手的泛白指节却暴露了他的情绪波动。
同时萧重的脸色也并不好看,但沈之舟在旁,他不好出面说什么。
借着时愿终于讲完了的空档急忙表态。
“之前闻言说周大人是个百姓的好官,本侯一首还不怎么相信,如今乡民近在眼前帮你说话,周大人好福气啊!”
其余人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好官呐。”
这场面挺讽刺,明明大家都是当官的,怎么就显着他周郑雄了。
一个县令一年的俸禄才多少,都能到宁园做客了,竟然还是个清廉的好官。
沈之舟知道这里面的事情非同一般,只是今日的重点不在这上面。
可时愿今天这一番操作下来,白瓷怕是无论如何都拿不出来见一见了。
周郑雄的人设都被时愿帮忙给立住了,他再使多大的劲也是徒然。
没钱比瓷,用字抵了,可不当得起清正廉明这西个字吗?
这样的人要是拿出恒阳白瓷的话,才叫真打脸。
接下来的时愿言行更是出乎意料。
压根儿也不需要继续假装了,为了能和恒阳县令拉近关系,一会儿起身去感谢一下周郑雄为乡里百姓的贡献,一会儿又去和大家聊聊胡家善人的遗憾。
总之任谁看去都像是没见识的农家妇这是借着场子出来找面子了。
万一之后这个女人不得己离开了他沈之舟回了恒阳呢?
到时候按着周郑雄清廉的性子,怎么着也会看在相识过的份上帮一把吧。
沈之舟不满,可再不满也只能干看着。
倒是萧庆之一路眼神追随时愿,眼神里全是欣赏,像是认识到了从未见识过的女子一般。
起初沈之舟还以为这宁远侯府的世子会借此看清时愿的本来面貌从而产生心理厌恶。
结果一场瓷会下来,他那眼睛从始至终的就没离开过时愿身上半分。
沈之舟想上前打断这场面,只是他刚抬脚就有人前来攀附。
有沈家的名头在,心下再不喜欢也只能选择应付,几次的推杯换盏下来,沈之舟内心闷气久而不散。
晚间的时候,他终于拖着喝多了的时愿回了房间。
只是刚一进门,原本还一首在他怀里昏昏沉沉的时愿立马换了另一副模样。
“抓紧行动!我知道恒阳白瓷在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