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孙怡云在宋墨下戏后找到了他,“你真要继续和新丽合作吗?”
“我觉于姐说的有道理,我并不想单纯当一个电影演员,电视剧其实对于维持人气真的很有帮助,毕竟后续我可不想参加太多的综艺。”宋墨很坦率的说道。
“综艺确实很消磨演员,我现在看邓超演戏总是会联想起跑男,这种特有的固定印象,对于演员确实不是一个好事。”孙怡云若有所思的说道。
宋墨也点了点头,他其实还挺赞同这个观点的,在他看来,邓朝毫无疑问是个好演员,甚至可以说他比他老婆孙丽还要更好,但是这今年频繁的真人秀节目,确实会消散掉不少他的演员光环。
“那后面和新丽续约的事,就交给你和陈叔了,他那边我会和他说的,你直接联系他就行。”宋墨既然决定和新丽续约也不再犹豫了。
“好,那我明天就走,对了,这次飞天奖马上就要在宁波举办,你们的《白鹿原》也入围了,张嘉译老师那边联系我,问你有时间参加吗?”孙怡云看向宋墨。
“飞天奖?”宋墨有些迟疑起来,这个奖属于中国电视三大奖之一,不过不同于去年他提名的金鹰奖,这个奖属于政府对于电视剧工作人员的奖励,和电影奖里的华表奖是一个意思。
去年他凭借《太阳的后裔》和李吣一起提名了金鹰奖最佳男、女主角,不过那时候他刚刚忙完路演,才回到《流浪地球》剧组拍摄,就得知自己提名的消息,他那时候忙得脚打后脑勺,自然是没时间去参加颁奖晚会的,因此,最后去到现场的李吣拿下了最佳女主角,而宋墨就失之交臂,当时他的粉丝可没少为他打抱不平。
不过宋墨当时倒是没太在意,毕竟这种晚会只要你不去,那就肯定没有获奖机会。
“我记得飞天奖不是取消了最佳男、女配角奖了吗?我过去干嘛呢?”宋墨不解的问。
“张嘉译的意思,不是你最近人气这么高,过去站站台也好,毕竟《白鹿原》还是入围了优秀电视剧的。”孙怡云说道。
“算了,现在拍摄任务这么紧张,我又没什么提名,就不去了吧。”宋墨并不觉得如今的自己,还需要靠在红毯上多刷几次脸。
“那我就去帮你回绝了。”
孙怡云倒也没反对,这虽然飞天奖属于政府性质的奖,但是宋墨毕竟没有任何提名,不去也是顺理成章的。
孙怡云和陈一舟赶到了燕京,在新丽的牵线下,宋墨工作室、企鹅、新丽传媒三方,很快就展开的磋商,在得知宋墨答应留在新丽后,企鹅也是很财大气粗的将新丽的估值提到了120亿。
这个估值和此前企鹅拿下光线传媒手上股份的估值已经差不了多好了,因此新丽的管理层也是纷纷心动。
企鹅之所以高溢价拿下光纤传媒的股份,就是为了在这次并购中占据有利地位,本来110亿的估值已经是极限了,毕竟那时候宋墨的去留一直没有定论,好在新丽还是聪明,挽留住了宋墨。
不过企鹅虽然提高了报价,但是对于新丽的业绩要求也随之提高了,目前新丽管理层的心气也很足,因此也是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
至此,企鹅以120亿的总估价,耗资41.25亿拿下了新丽管理层手中33%的股权。宋墨工作室则以持有的30%股权置换了新丽10%的股权,约定五年内不得转让,十年内同等条件下优先转让给企鹅。
宋墨摇身一变,成为了新丽股东之一。消息传出不久,李吣便找上了门。
“你竟然成我老板了?”李吣故作凶状质问道,手指几乎戳到宋墨胸口,“快说,是不是给于姐灌了什么迷魂汤?我在公司这么些年,怎么就没捞着这好事儿?”
“大概是看我太优秀了?”宋墨笑着捉住她的手,顺势一带。
“油嘴滑舌!”李吣轻哼一声,倒也没挣脱。
“可不只会油嘴滑舌呢……”宋墨低笑着,另一只手已不规矩地探向她的腰间。
李吣身体瞬间软了半截,跌入他怀里。两人在剧组的日子,除了拍戏就是这般旖旎温存,日复一日,默契愈发浑然天成。
转眼已是四月底,李吣迎来了杀青前的最后一场戏。
当李吣一早顶着光溜溜的头皮走进片场时,空气凝固了一瞬。
“李吣,你…剪完了?”导演郭钒的目光停留在那异样雪白刺目的弧度上,眼神里满是复杂。
他一直在思考如何说服她为角色剃发,如今难题解决了,心却像被什么堵着,沉甸甸的。
李吣眼圈泛红,点了点头,没说话,剪头发虽然是一早就答应的,但是真剪了还是很不舍得。
她手指下意识想拢一拢根本不存在的发丝,又在半空尴尬停住,最终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对着镜子低声道:“得,这下真成小尼姑了。”
周围的目光充满了震惊与钦佩。女生剃光头,需要的何止是勇气?那是破釜沉舟的决心。
“说什么傻话,”宋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走了过来,指尖带着温热,“就算真成了小尼姑,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俏尼姑。”
这光溜溜的头,正是宋墨亲手给她剃掉的。当时看到她强忍着没有流下,只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宋墨当时内心波涛翻涌。他甚至拿起另一把剃刀,对着自己浓密的黑发比划:“要不我陪你?一起亮亮堂堂的。”
“别闹!”李吣当时立刻摁住他的手,带着浓重的鼻音,“你后面还有别的戏,头发不能动,可别胡来!”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此刻,站在拍摄场地的中心,李吣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回眼底的涩意。
光头是为了韩朵朵,为了那个被二型辐射病折磨、生命在宇宙尘埃和病痛中枯萎的女人。
今天这场永别的戏,是她用真实的“秃然”换来的真实感。
“Action!”
摄影棚里,昨天弄出来的人造雪场,细碎的雪沫轻轻飘扬。宋墨小心翼翼地将裹着厚厚毯子的李吣抱到一张简陋的轮椅上,她的光头被一顶柔软的针织帽遮盖着。
饰演小刘启的演员依偎在她腿边,好奇地触碰着冰冷的雪花。
宋墨拿出一个老旧的拍立得相机,脸上努力挤出轻松的笑容:“朵朵,小启,看这里!我们…拍张全家福!”
李吣苍白瘦削的脸上浮现出那种久违的、真心的笑容,虽然虚弱,却像穿透阴霾的阳光。她努力挺直身体,伸手揽住儿子。小刘启也懵懂地对着镜头咧开嘴。宋墨调整好角度,将三人框进取景框,然后伸长手臂,按下了快门。
“咔嚓。”轻微的机械声在寂静的雪地里格外清晰。
一家三口凑在一起,看着相纸缓缓吐出,影像在冷空气中渐渐显影。
照片上,是末日里难得的温馨定格:丈夫的笑容带着强撑的明朗,妻子的笑容透着病态的温柔,儿子的笑容纯净无邪。
宋墨如获至宝般捏着这张小小的相片,仿佛握住了即将流逝的沙。
李吣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照片上自己和家人的轮廓,眼中闪烁着满足而眷恋的光芒。
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寒风毫无预兆地呼啸而过!
风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掀翻了韩朵朵头上的针织帽,露出了那颗光洁却刺目的头颅!
那顶被精心戴在帽子下的假发,也被狂风猛地卷起,脱离了束缚。
像一片失去生命的枯叶,翻滚着、无助地向着灰蒙蒙的天空飘去!
“啊——!”一声短促的惊呼从李吣喉中溢出,她下意识地想抬手遮挡,却虚弱得动弹不得。
上一秒还凝固在照片上的幸福,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暴露出冰冷残酷的底色。
“朵朵!”宋墨瞳孔骤缩,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碎裂!
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身体的本能超越了一切。
他像一头发狂的豹子,猛地将手中的相片塞给儿子,毫不犹豫地朝着那顶被风卷走的假发狂奔而去!
“头发!朵朵的头发!”他嘶吼着,在积雪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奋力追赶,伸长了手臂,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那飞舞的黑色假发。
那假发在空中翻腾、飘荡,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就像他拼尽全力也无法挽回的妻子那飞速流逝的生命。
每一次跳跃,每一次扑空,都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徒劳感和绝望感。
雪沫扑打在他脸上,混合着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他的背影在空旷的雪地里显得那么渺小,那么悲壮。
“培强……”李吣微弱的声音在风中几乎听不见,但宋墨狂奔的身影猛地顿住了。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背对着妻儿,肩膀微微颤抖。
他慢慢转过身,脸上沾着雪泥,眼神里是巨大的、无法弥补的失落和无助,那顶假发终究消失在灰暗的天际,如同他抓不住的希望。
郭钒看到这一幕,也不由感到鼻酸,剧组的众人掉下眼泪的更是不在少数。
李吣看着他,看着那个在风雪中狼狈不堪、为她奋力追赶的男人。
她没有哭泣,也没有抱怨。她只是努力地,非常努力地,对着他,缓缓地、缓缓地绽开了一个微笑。
那笑容虚弱至极,却纯净得如同初雪,里面包含了千言万语,有理解,有宽慰,有不舍,有对他这份笨拙却深沉的爱的感激,还有一丝诀别的释然。
“难怪别人都说有时候笑比哭还要杀人。”李吣的小助理看到这一幕,也是忍不住饮泣。
一旁的孙怡云也默然,喉头有点发紧。
宋墨怔怔地看着她。看着李吣在寒风中光着头颅,苍白如纸,却对他露出这样温柔而坚定的笑容。
巨大的悲痛像海啸般冲击着他,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的嘴角先是僵硬地、不受控制地向上牵扯了一下,仿佛被她的笑容牵引。
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其勉强的微笑,艰难地浮现在他脸上。
他试图回应她的笑容,想告诉她“没关系”,然而,那笑容只维持了短短一瞬。
苦涩便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所有强装的镇定。
他的嘴角剧烈地抽搐着,眼眶迅速蓄满泪水,最终那个苦涩的微笑彻底崩塌,只剩下无法抑制的、无声的恸哭在他眼中汹涌。
两人隔着风雪,四目相对。
她微笑着,仿佛在安慰他。
他努力笑着,却最终被苦涩淹没。
没有一句台词,只有风雪呼啸的背景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所有的爱、痛、生离死别,都浓缩在这沉默的对视之中。
“咔~~~!”
郭钒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甚至破了音。
片场陷入一片死寂。寒风依旧在吹,雪花无声飘落。
监视器后的工作人员,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此刻都红了眼眶,不少人悄悄别过脸去擦拭泪水。
负责收音的师傅甚至忘了关设备,话筒里只传来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
连见惯了悲欢离合的刘福荣和宁里,也摘下眼镜,用力揉了揉发酸的鼻梁。
镜头前,宋墨和李吣依旧沉浸在角色里。
李吣保持着那个虚弱的微笑,泪水却终于无声地滑落,滚过她冰冷的脸颊。
宋墨则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砸在脚下的雪地里,留下小小的深色印记。
他脸上的悲恸和绝望,真实得令人心碎。过了许久,他才仿佛被抽干了力气,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回轮椅边,然后,在所有人动容的目光中,他单膝跪在雪地里,伸出颤抖的双臂,紧紧、紧紧地抱住了轮椅上的李吣,将脸深深埋在她颈窝,肩膀无声地耸动。
李吣也伸出枯瘦的手臂,轻轻环住了他,在他耳边低语着什么,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告别。
这场戏,没有激烈的哭喊,没有煽情的台词,只有风雪中一个失去的假发,一个勉强的微笑,和一双被苦涩淹没的眼睛。
李吣,以一场在风雪中无声泣血,正式杀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