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那么执着去京城?”
姜衿捏住玉佩,抬眼看烟鬼。
烟鬼撑着脑袋:
【我不知道,我好似一出生就想去京城。】
它是在瓶子里醒来的,一睁开眼见到的就是年幼的姜衿。
她那时吃惊的样子,它现在犹记得。
随后它就一直陪伴在姜衿身边,只是不知道为何不能离开她很远,索性就跟在她的身边。
既然它不能单独去,就让她带他去。
所以便一直问她去不去京城。
“好,既然是你的愿望,那我就带你去。我还能去京城见识这全天下最繁荣的地方,对,那里也许有最渊博的学者,能告诉我答案。”
姜衿越说眼睛越亮。他们叫她糊里糊涂活一场,她偏不,她就是要捅破个洞来,瞧瞧盖住她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有了支撑,姜衿又成了那个最温柔的姜大夫。
如鸟儿般,在桃花坞飞来飞去,收拾行李。
只是父母留在桃花坞内的银钱太少,她这些年拿的都差不多了。
只能搜刮一些仅剩的东西。
两个小箱子,装着两身衣物、一本医书、几张钱票、几个碎银锞子、一枚玉佩、一副斗笠、常用的记事簿与少许笔墨、一些父母的旧物,和新置办的马车与杂毛马,还有一些出现的杂货,是她的全部行李。
姜衿为了出行方便,做医者打扮。
不知她从哪里弄了根杆子,上面挂了一张麻布,麻布上面洋洋洒洒清楚写着“游医”两个大字。
将做好的旗子插在马车外边,自已坐在前头驾车。
她扶正了头上的斗笠,还真有那一番滋味。
姜衿这么做,其实和本朝律法有关。
几百年前,本朝统治者推崇医术,连着出台数条律法保护医者,连带上上下下的朝民见医亲切,不会主动伤害医者。
如此,走上个近一月能到。
烟鬼也洋溢喜悦的气氛,虽然它也不知为何高兴,大约是愿望能得以实现,要去京城了。
【阿衿,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烟鬼幻化成一个小小的人,扎着两个低低的丸子。白色的烟雾缓缓流动,似一颗软糯的棉花。
姜衿摸了摸脖子上的烟鬼,笑:“你也去不了别的地方。”
烟鬼幻化出来的两条细小胳膊抱住姜衿的脖子,脸上泛起粉色的云雾。
“嗯。”
姜衿哑然失笑,关好桃花坞的大门,拉上锁。
今日是盛国的回归庐节,这一日人们总要聚回祖宅,即使是远走的游子也要回来看看,若是回不来,也要寄去一封信,叫邻里给家中送上一碗白饭。
姜衿不知以后什么时候能回桃花坞,她这几日把家中所有的稻米舂好,装了几十碗,大概是足够了。
她驾着马车,烟鬼从身上揪出一片白色,丢在地上。
那白色的云雾瞬间膨大,包裹住整个马车。
它的法力大约只能将他们送到山下。
姜衿透过薄薄的白烟,看外面密林一片片,心中难掩悲伤。
马车缓缓飘到山下。
一落地,那马害怕得磨了磨蹄子。
“驾!”
缰绳一扬,马嘶鸣一声带着马车往前走。
烟鬼坐在姜衿的肩上,晃荡着腿,手里握着一张白色图纸,上面有一些起伏,大约是路线地势图画。
【阿衿,我们去哪?】
【告别。】
马车一路缓缓进城,走过熟悉的城中道,又慢慢靠近仁心医馆。
这条路她上山下山、去给病人看、同谢碧玩耍,走了不知道多少次。
马车远远停在医馆旁。
她带着帷幕下车,郑重朝医馆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她神情恳切,语气十分郑重,道:
“师父恩情,徒儿没齿难忘。师父莫要为逆徒操心,待徒儿找到爹娘,一定隆重归家。办一场隆重的酒宴,备上世上最好的酒,叫师父吃得尽心。此番一行天命一切自有定数。我且去也。”
她说完,眼泪一颗两颗砸在地上。
烟鬼化作青烟钻进帷幕,轻轻抹去她的泪。
她缓缓站起,又缓缓爬上马车,素手一扬,转动马头,朝城外走去。
吴大夫似有所感,浇花的手一顿,从院子那花窗往外看,只能看见一个匆匆而去车厢尾巴。
“阿衿,再见。”
此去一别,恐怕此生难见。
离天平城越远,姜衿的心就越静,她自进了医馆后,就在医馆内加了自已凝聚出来的水珠,叫他们可以恢复更快更好,也能减轻痛意。
这是她自小就发现的能力,她谁也没有告诉。当然大部分人都看不见,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不过明显是异于常人的能力。她偶尔用在病人身上,能让伤口恢复的更好。
除了那死去的毛头脸人,她没见过其他人和他们是一样的。
想必没了自已,师父与吴丁能好好过日子了。
她舒心笑了,问:“叫你送去阿碧家的信送了没?”
烟鬼跪坐在姜衿旁,微微侧目道:“自然送了,我办事你且放心吧。”
如此便好,不然叫阿碧担心,自已若是去见她,就那被赶出门的名头,怕是会给阿碧带来不知道多少麻烦。
谢碧心里祷告:希望我的亲人好友们,能一辈子顺遂。
马车“哒哒哒”声音在路边越传越远。
路边的人也越来越少。
三日里,姜衿都是吃干粮,尽可能不在路上浪费时间。
“烟烟,还有几日到沧州?”
姜衿咬一口干饼子,对着不多的淡水,眉头有些舒展不开。
三日里屁股和胃都遭殃了,必须赶快下一个城池吃点好的。
烟鬼在空中转了圈,幻化出一碗面的模样,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只是面与碗都是白色。
“烟烟,谢谢你,但我吃不了。”姜衿无奈扶额。
烟鬼叹气一声,钻进瓶子里睡觉了。
姜衿把马车驾到一个路边去。
她想着一去京城,就在那里束一个摊子,给人看病赚些银两。
有了银两,就买身好衣服,备一些好礼,再上门去拜访齐王。
只是不知京城的医馆治人是怎么样的,如果收游医的话,她更想去屋子里治病。
谈这事为时尚早啊,她叹气一番,在马车外绕上一根淡淡的蓝线,就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