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长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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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选种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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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乡野长卷
作者:
王小黎1988
本章字数:
4232
更新时间:
2025-06-08

芒种前的日头毒得能晒裂田埂,连知了都躲在樟树叶下蔫了声。合作社院里的抗旱稻种堆得比窗檐还高,金灿灿的小山包在日头底下蒸腾着热浪。李技术员浆洗得发硬的白衬衫早己糊在后背上,喇叭筒喊得劈了音:"云稻7号!旱地亩产八百斤!农科院挂号的优等种!"

"吹破天喽!"老把式王老栓蹲在墙根阴影里,铜烟袋锅梆梆敲着千层底布鞋,"五八年大旱,当年也是这般光景,就是这'抗旱种'饿得人啃裤腰带!"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亮亮的红布包,枯树枝似的手指抖索着层层揭开,露出十几粒干瘪如老人牙的稻谷,"俺太爷传下的'雷公糙',才是真旱不死的硬骨头!"

晒场中央的磅秤铁锈斑斑,台面裂着道能塞进麦秸的缝。会计赵小满的圆珠笔尖在名单上跳着勾:"领了种的按手印!"话音未落,王老栓的红布包突然压在名单上,老茧刮得纸面沙沙响:"先给'雷公糙'腾个仓!"

李技术员的镊子闪着冷光,夹起粒老稻种对着日头:"王大爷,这秕谷早该进博物馆......"话没说完,布包里突然滚出颗稻粒,正掉进磅秤裂缝。老农枯树皮似的手猛地抠进铁缝,指甲盖掀翻了才拈出那粒谷,血珠子顺着铁锈纹路往下渗。

"一粒种,半碗饭!"王老栓把稻粒按回心口,血渍在红布上洇出暗斑。人群后的张寡妇突然放声哭嚎:"天杀的合作社!俺家自留地的'胭脂糯'全被你们收走了!"她怀里三岁的小闺女吓得首往补丁褂子里钻。

保管库的铁门哗啦啦响得人心慌,李技术员的手电光柱扫过码成城墙的麻袋堆,忽然定在角落的酱釉陶瓮上:"这腌菜坛子咋混进来了?"保管员支吾着后退半步:"王老栓说...说是给稻种防虫......"

坛盖掀开的刹那,霉味混着花椒香炸了满屋。王老栓的"雷公糙"竟满满当当塞在坛里,底下还垫着层胭脂色的糯谷!李技术员的检测仪刚伸过去,老农突然老鹰护雏般扑在坛口:"仪器照过的种不出苗!你们读书人不懂地气!"

晒场那头传来惊叫——张家媳妇昏倒在发种台前,手里死死攥着袋云稻7号,指甲缝里还嵌着几粒胭脂糯。她男人去年修水渠砸断了腰,全指着这点糯稻换药钱。

村委的吊扇咯吱转着,吹起两份稻种样品。王老栓的烟袋杆戳向两个玻璃杯:"泡三天!是骡是马拉出来遛遛!"李技术员推推金丝眼镜:"科学检测显示......"话没半句,老农突然抄起两杯水泼出窗外。滚水里云稻7号胀成白玉珠,"雷公糙"却只略泛黄,活像经年的老姜。

"瞧见没?"烟袋锅敲得搪瓷缸首蹦跶,"花架子经不起熬!"窗外突然砸下雨点,张家媳妇的儿子冲进来哭喊:"俺娘把换的稻种...撒灶膛烧了!"少年掌心的燎泡还粘着半焦的糯谷。

炸雷劈亮保管库时,李技术员的手电照见满地狼藉。麻袋被割开犬牙交错的口子,金黄的云稻7号混着雨水流成小溪。墙角陶坛碎成八瓣,"雷公糙"撒在泥水里像凝固的血滴。王老栓的蓑衣滴着水,烟袋锅在泥里扒拉:"贼不要老种..."他突然捏起粒沾泥的云稻,"这新种泡了雨,怕是要霉!"保管员突然指向窗台——半截湿漉漉的麻绳上,赫然系着张家媳妇扎头的红头绳。

三更雨未停,合作社挤满了人。李技术员的保温箱亮着妖异的红光,云稻7号在托盘里冒出雪芽。王老栓的土陶碗摆在条凳上,雨水泡过的"雷公糙"才刚破壳。围观的乡亲们抽着鼻子,空气里新芽的腥气和老稻的土腥绞作一团。

"新种出芽快!"技术员嗓门发颤,白大褂肩头洇着雨水。老农的烟袋杆突然插进陶碗,挑起粒裂壳的种:"数数根须!"灯光下云稻7号的芽根细如发丝,"雷公糙"的根须却粗如绣针。张家媳妇的儿子突然捧出个豁口瓦盆:"俺娘烧剩的...掺在灶灰里的种..."盆里几株稻苗顶着灶灰钻出来,胭脂色的叶鞘在雨夜里红得刺眼,根须像蜘蛛网般扒着盆底。

晒场水洼映着朝霞,晃得人睁不开眼。王老栓的红布摊在条凳上,三样稻种各占三角:"云稻种水田,'雷公糙'撒岗地,胭脂糯...还给张家自留地。"老布上的血渍凝成个黑点,正正圈着三粒种。李技术员的检测仪扫过布包,嘀嘀声响得像催命符:"'雷公糙'抗旱基因比新品种强三倍!"他突然扯开领口,掏出个尼龙网兜,"剩下这点...能给我当标本不?"

老农烟袋锅轻点,布包里飞起几点稻尘,落在技术员的白大褂上像撒了把星星。张家媳妇抓把胭脂糯塞进他手心:"秋收蒸糯米糕,记得来吃。"糯谷染得他掌心通红,像是捧了把心头血。

新稻仓落锁那日,王老栓蹲在檐下补陶坛。瓦盆里胭脂糯的紫根缠着坛底,新糊的泥巴混着灶灰,在老人指缝间活成团会喘气的泥。李技术员的白大褂沾着泥点,正把云稻7号分装进十个腌菜坛,每个坛底都垫着花椒叶。阳光斜切进门洞,照见新仓铁门上蜿蜒的锈痕,像幅没人看得懂的地图。

"防潮防虫,土法子更管用。"老农的烟袋锅敲敲新仓铁门,震落几片陈年锈皮,"铁皮柜子...装不住活命种。"技术员忽然摸出节褪色的红头绳,系在最大那只陶坛耳上:"这坛,专存'雷公糙'。"坛肚上"忠字牌酱油"的残迹在绳结下若隐若现。

秋风掠过晒场时,新仓顶的彩钢瓦哗啦啦响得像在说悄悄话。老陶坛堆在墙角阴影里,酱釉在暗处泛着血光,像群守着秘密的老兵。保管员巡夜时总听见坛子响,说是风声,可风声哪会带着稻壳摩擦的沙沙声?只有张家媳妇家灶膛的余烬里,偶尔爆出粒烧不透的胭脂糯,在灰堆里红得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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