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最后的宁静

沙发凹陷处，陈默把自己嵌进去，像一块终于归位的拼图。平板电脑的光映着他没刮干净的下巴，屏幕上是篇《跨期决策中的非理性偏差》。指尖划过一行“实验对象普遍表现出对即时满足的过度偏好”——

“哈！让这帮穿白大褂的天使来我家地下室开个分舵多好？林婉昨儿为了省三毛钱，硬是把买菜APP刷成赌博机转盘，八个平台比价耗时西十五分钟，足够海森堡测不准两篮子鸡蛋的位置与速度了！这他娘才叫‘非理性活体样本库’！”

厨房飘来油锅的滋啦声，混着林婉跑调的《甜蜜蜜》。空气里炸花椒的香气凝成实体，钩子似的挠着鼻腔。

“老公！”林婉举着手机冲出来，屏幕荧光照亮她鼻尖一点薄汗，“快看！‘虾皮代替鲜虾可行性深度分析’——咱以后番茄炒蛋升级版，每月立省两百！”她手指戳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表格，庄严得像在签署联合国气候协议。

陈默抬起脸，颧骨挤出个教科书级的温和弧度：“好主意，听你的。”

“林总此刻执行的正是‘家庭SWOT战略部署’——Strength在于那薅羊毛的手速能突破5G网速上限，Weakness是她永远算不清时间成本比龙虾还贵。啧，这份钻研劲儿要是用在华尔街，现在满大街该举着‘We Want Lin!’的牌子游行了...哦对，上周信用卡账单显示恩格尔系数正式突破战时经济警戒线。”

窗台上的绿萝在阳光里舒展叶片。一只苍蝇撞了几次玻璃，晕头晕脑跌在陈默手边论文摘要上。他刚想抬手，茶几上的诺基亚祖传铃声猛然炸响——“叮铃铃铃！”机身震动得像个通了电的跳蛋。屏幕上鲜红的LED灯拼出两个字：

【林强】

陈默的食指悬在半空，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

“历史通话记录大数据建模反馈——关键词‘划时代’出现频率87.4%，‘稳赚不赔’情感指数92.1%，附带‘改变人类’夸张系数突破宇宙常量。综合研判：本次小额融资请求成功概率99.93%，置信区间高于牛顿棺材板震颤幅度！”

他按下免提键的瞬间，林强打了鸡血的声音撞碎一室安宁：

“姐夫！我顿悟了！元宇宙殡葬就是终极蓝海赛道！人类永恒刚需，死得越透需求越烈！区块链赋能数字永生，Web3.0重构往生流程！只要十万块烧出个MVP，天使轮咱就能拳打寿衣界脚踢棺材板——”

“在开会。”陈默掐断通话的动作快如点钞。他心想，等你修成了数字金身，我再帮你打一副赛博棺材。 嘟。

余音在油烟气里震颤。林婉擦着手从厨房探身，困惑地眨眨眼：“区块链殡葬？是不是帮人……嗯……在天堂也搞个永久链接？”

陈默没说话。视线落回平板，“理性经济人假说”的黑体字正在光线下洇开。一阵穿堂风挤进纱窗，窗外悬铃木突然抖落一片枯叶，在楼下邻居家鸽子棚上滚了几滚。

“得，明白了，我家纯粹是卡在宇宙肛门口的痔疮——科学解释不了的肿痛，经济学算不清的出血。还调研个屁，趁早把清华经管院教授全炒了，换跳大神的来做个风水尽调。”

那片枯叶打了个旋儿，卡进生锈的铁皮棚缝里。鸽子们咕咕两声，埋头继续啄食撒在水泥地上的玉米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