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行李进到寝室,刚进门,詹蕴夕捂着鼻子退出来,屋里味道很难闻,男人强烈的汗味儿混合着食物残渣腐烂的味道,让人不适。
他深呼一口气,皱着眉头踢开门,把行李放在自己的床上。
过了一会儿,三个男人的笑闹声从外面响起,打开门一看,他们都吃了一惊,寝室里坐着个细嫩的男人。
为首的寸头男人率先开口:“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詹蕴夕抬眼望了他一眼,眼底波澜不惊,“听说这里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你们可以叫我69号。”
三个男人交换了下眼神,没想到这看起来娇软的男孩还挺刺儿。
“喂,你怎么不剃头啊?学校不是要求入学剃短头的吗?”
“我不喜欢。”
轻飘飘一句话令三人再次瞠目结舌。
很快,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铃声,三人纷纷整理自己的东西,准备就寝,詹蕴夕不慌不忙地梳头发,梳完端着水盆去水房洗脸。
三个室友窃窃私语:“要不要提醒他一下晚上铃声响了以后还没上床的要被罚?”
“算了,这小子看起来挺拽的,让他受点磋磨。”
詹蕴夕正在水房接水,接了很久水龙头都没热水,“你在干什么?!浪费水么?!”一个教官打扮的人突然出现在水房,脸色黑得像锅底。
“我在等热水。”
“没有热水,你违纪了,出去沿着操场跑十圈。”
詹蕴夕怒道:“我违什么纪了?”
“现在是休息时间,你不能出现在洗漱房。”
“可是我还没洗完呢!”
“你又不是大姑娘,洗这么久都没洗完?!我念在你初来乍到,不关你禁闭了,快去跑,跑完回来睡觉。”
詹蕴夕嘴巴一撇:“我不跑。”
教官没料到他这样,定了定神道:“既然不服从命令,那退学吧。”
退学。詹蕴夕心里一咯噔。他不能退学,如果他被退学回去,那杜夫人会不会怪他,从而伤害阿玛?
他抹了下眼睛,放下水盆。“我不想退学。”
“不想退学,那就老实受罚,去操场跑圈。”
隆冬十二月的季节,天气很冷,这边靠山又靠海,晚上气温更低。詹蕴夕穿着单衣,独自在校场上跑圈,跑了一会儿,外面下起雪来,他浑身是汗,己经感觉不到冷了,只是身体疲累得很,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酸痛,喉咙里像火烧一般,泛着咸腥。
为了阿玛,他可以坚持。
只是身体没有办法支撑过如此寒冷的雪夜,跑完后,他晕倒在校场上,身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雪。
下雪的夜晚格外安静,他静静躺在地上,无人发觉。
杜霆来到军校找他的时候,教导主任和教官才发觉他被惩罚晕倒在校场上,身上落了一层雪。
他被冻得不行,唇色苍白。杜霆看到他纤瘦的身体倒在茫茫雪地中的样子,心脏一紧,有一瞬间杜霆觉得詹蕴夕可能己经死了,他的心很痛,有些不知所措。
杜霆抱起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学校。
这种地方不是詹蕴夕待的,他不会让詹蕴夕在这里受苦。
小洋楼二层的卧室里,雨柔低着头哭个不停。请了洋大夫过来诊治,大夫说詹蕴夕身子有些失温,建议先帮他暖身。
杜霆关好房门,脱掉詹蕴夕身上的衣服,换上干爽的衣物,轻轻帮他按摩前胸和后背,他的身子渐渐回温。
身子暖得差不多后,杜霆帮他盖好被子,拿过他的手来搓手心,搓了一会儿,搓热了,帮他搓脚心。拿起他的脚,杜霆有些心痛,他的脚上磨起了血泡,这么柔软娇嫩的一双脚居然生了血泡。他性子骄纵,怎么会甘心服从安排,来军校读书呢?又怎么会在乖乖受罚,在大半夜在校场上累到晕倒呢?
难道是被人打了?难道被人……欺负了?杜霆心中一紧,又掀开被子细细检查了他的身体,看到身上没有别的伤痕,这才放下心来,他肚子瘪瘪的,薄薄的肚皮紧贴在肋骨上,看来这几日也没好好吃饭。
杜霆握住他的脚,手指用力一挤,血泡中间破开了,流出一点血水。
詹蕴夕疼醒了,脚本能地往回缩,睁着雾蒙蒙的眼睛质问:“你在干什么?”
空气中有海风的味道,暖融融的,他知道自己回到了小洋楼。
“杜霆,你干什么呢?”
他往回缩腿,杜霆手上加了几分力,紧紧攥住,“你别躲,把血泡里的血水挤出来,这样好得快。”
“不要,好痛。”
杜霆不理会,继续用力挤,把血水全部挤出来,涂了药,用棉袜包好,小心地放进被窝。
外面海浪一声高过一声。
看惯了他得意忘形的样儿,现在老实了反而有些不习惯。
“你歇着,等身子好了,我带你回去。”
他眼里闪过惊慌:“不,我不回去,我要在学校读书。”
“有些苦,你吃不来。我己经帮你办了退学,以后不准再去了,如果想读书,我可以安排你去普通的大学,学些文化类的学科。”
“我就想在这里念书。”
杜霆沉默,不知道他是发奋图强还是受了胁迫,不过,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你先休息,等身子好了再说。”
杜霆给他掖好被子,关好房门,来到一楼的小厅里,点上烟。
顺子低眉敛目站着。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少爷,我什么都不知道,夫人说让我把詹少爷送到青岛,这座小楼也是夫人提前让人租好的,其他的我真不知道。”
“他这一路上没逃跑?”
“没有,詹少爷很配合,俺也奇怪呢。”
杜霆纳闷儿,看来顺子确实不知道内情,“他爱吃海鲜,正好这里靠海,海货多,你明早早点儿起,去码头多买点新鲜鱼虾来。”
“是,少爷放心,肯定挑最新鲜的海货给詹少爷吃。”
第二天一早,顺子天不亮就去了码头买海货,拎着一大袋海鲜回来。香喷喷的虾蟹粥端上餐桌,詹蕴夕喝了一小碗,气色好了不少,喝完后站在窗前看海。
房门虚掩着,杜霆拿着药正要进来,顺着门缝望过去,他正安静地望着远处的海面,耳畔的头发被风吹起来,显得有些凌乱。
他虽然任性娇纵,但并不是没有心,历经这些变故,想必他心里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