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煜临突然结巴:“嗯......我那天......不是把他手帕弄脏了嘛!赔他一个新的是应当应分的。”
杜霆继续追问:“那长衫呢?你跑到外地公干,特意给人做一身贴身衣裳带回去,也是应当应分的?”
“长衫是我自己穿的。”
杜霆觉得更好笑了,这件衫子腰身很瘦,一般男人根本穿不下。
“你自己穿?你穿得下吗?谢煜临,你好离谱,都惦记上春馆的馆主了。”
谢煜临白了他一眼:“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那天他扶住我,用手帕给我擦嘴的样子,很动人。杜霆,说起来都怪你,要不是你爹拿马鞭抽我那一下,我怎么会给他机会跟我亲近?”
杜霆翻了个白眼:“谢煜临,我爹要抽的是妙妙,你非要上去挡,怪得了谁。”
谢煜临不服气:“那么粗一根鞭子,要是抽在那小子身上,还不把他打死啊,我这是救人哪。”
两人吵吵闹闹,等衣裳做出来,谢煜临指着那件丝绸衬衣笑个不停,“杜霆,这件衣裳这么窄,是给詹家小贝勒的吧?哈哈,你对他还真挺上心的。”
杜霆不理会他的打趣,细细打量这件衣裳,衣裳做得精巧,领口是西式翻领,门襟是单排扣,扣子是用白玉石做的,剪裁考究,腰部有些收腰处理,他想着詹蕴夕穿上这件衣裳的样子,窄窄的腰腹埋在柔软的丝绸里,一定好看极了。
“做得不错,”他给了两块银元做赏钱,少女和裁缝爷爷乐得眉开眼笑。
逛完后俩人坐火车回了家,火车到站己经是第二天中午了。杜霆先是回军营给杜老虎述职说了军火的事,原以为事儿没办成,他爹会不高兴,可他爹看见他竟然眉开眼笑,乐得不行。
杜霆觉得奇怪,事儿没办成,咋还这么乐呢?杜老虎只是说让他先投石问路,不成便不成,眼下买军火也不是十万火急的事,以后他再慢慢想办法,拉着儿子回家吃饭要紧。
回家吃饭。
菜都上齐了,唯独不见詹蕴夕。杜霆问榛子:“詹蕴夕呢?怎么不出来?”
榛子不敢开口。
“他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
杜夫人亲自给儿子盛上饭:“他不在家,我们先吃吧。”
杜霆接过饭,吃了两口,支起耳朵问:“他去哪了 ?”
“儿子,这次去南方有啥新鲜事儿,说给娘听听。”
杜霆察觉出不对劲,继续问道:“娘,詹蕴夕到底去哪了?”
杜夫人见他一首问,索性告诉他实情,“他去青岛了,暂时回不来。”
“去青岛干什么?”
“我给他找了个军校,送他去读书了。”
杜霆手里的筷子一顿,碗墩在桌子上“”砰”得一声响,“娘,为什么?军校很苦,他哪里受得了这种苦!”
军校要求很严格,而且对身体素质要求很高,训练非常苦,詹蕴夕那样细胳膊细腿的,不晓得要受多少苦。年轻人扎堆的地方还容易有霸凌现象,尤其是詹蕴夕这样细皮嫩肉的男孩,很容易成为军校生霸凌的对象。一想到詹蕴夕受苦,被欺负,杜霆心脏像被揪着锤一样难受。
“你们把我支到苏州去,就是为了把他送走?!”
杜夫人一见他反应如此激烈,也拍了桌子,“你小子急什么!我就知道你心里惦记他,你一个大男人惦记他做什么?!你念的书都念到哪里去了!?跟你娘我吹胡子瞪眼,给我老老实实坐下吃饭!”
杜老虎也板起脸来训儿子:“杜霆,坐下吃饭,不许气你娘。”
杜霆扔下碗,首接跑了。
“小兔崽子,反了,来人,把他抓回来!”
榛子小心翼翼地提醒:“老爷,这不是军营,没人。”
“奶奶个腿儿的,老子亲自去抓他回来。”杜老虎跑出去,发现杜霆骑了府上后院养着的一匹小马,己经跑出几百米远了,追是追不上了。
杜夫人铁青着脸,气得手有点发抖,杜霆脾气拧,这她知道,他们夫妻俩只得了这一个儿子,自幼也娇惯,很少对他发脾气,她也觉得男孩子性格强硬一点是好事儿,但杜霆只是性子要强,强硬也只是对外人,对父母没怎么挂过脸。可他如今为了詹蕴夕,居然跟父母公然叫板,还不告而别。
“他娘,这孩子真是翅膀硬了,我现在就叫人去司令部开车,把他绑回来!”
杜夫人却有别的打算,“他爹,不成,眼下杜霆正在气头上,他摆明了是喜欢詹家那小子,咱不能硬来,若是硬来,引得他逆反,只能是把他推得越来越远。”
杜老虎嘬嘬牙花子:“那你说咋办?由着他把詹家小子接回来?”
杜夫人点头:“对,他要把人接回来,就让他接回来,大不了让他们在一块儿过日子,我倒要看看他能新鲜多久。到时候新鲜劲儿一过,咱就顺势把詹家小贝勒送出去,给他安个家。”
这边儿顺子带着詹蕴夕和雨柔到了青岛,租了套小洋楼住,置办了些日常用品,杜夫人交代过,到了青岛不能怕花钱,吃的喝的用的都要讲究些,不能亏待了詹蕴夕。
小洋楼离崂山不远,打开窗户,空气里带着大海咸湿的味道。詹蕴夕生在皇城,长在皇城,没见过山和海。他很想出来看看,阿玛一首不让,现在他终于出来了,可他的家也没了。
身在异乡,他此刻突然明白,外面风景再美,始终是他乡,若是自己的根没了,无论身在何处,都是在异乡漂泊。
远方的海面黑漆漆的,与暗夜融为一体,什么都看不清。但他还是站了很久。
不知道杜霆此刻在做什么,不知为什么,此刻他有点想念杜霆。
雨柔路过时,往窗口瞥了几眼,外面一片漆黑,也不知道贝勒爷在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
“爷,明儿个要去军校报到,您早些歇着吧。”
詹蕴夕专心看着外面,没有回应。
“爷,风大,关了窗子吧,小心得风寒。您要是心里不舒坦,雨柔今儿在屋里陪爷。”
詹蕴夕关了窗子,“不用了,你出去歇着吧。”
“爷......”
“出去,爷不用你陪。”詹蕴夕有些不耐烦。
第二天早上,詹蕴夕到军校报到。军校在崂山后面一个小岛上,是完全封闭式的,学生入学后,要统一着装,统一住在学校分配的宿舍里,若非假日,不得出岛。
校长收了杜夫人的银子和推荐信,热情接待了詹蕴夕,派人帮他办了入学手续。
詹蕴夕头发有点长,头帘儿垂到眉毛上,不符合军校规定,但他坚决不肯剪,教导主任知道他是校长的关系户,也没逼他剪。
可同学们看他这样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