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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林苑，乃是皇家园林，更是掌管天下奇花异草、珍禽异兽的府衙。
苑内不仅有专司种植、培育各种果木花卉的匠人，更有不少经验丰富的官吏，对于各种植物的习性保鲜之法，都有着深入的研究。
李琰相信，如果这世上还有人知道如何将鲜荔枝远距离运送并保鲜，那一定就在上林苑。
马车在长安城的街道上穿行，最终停在了上林苑的门外。
上林苑的规模宏大，亭台楼阁，水榭花圃，错落有致。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草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早有小黄门提前通报，李琰刚下马车，上林苑的几位主事官员便己闻讯赶来，在苑门外恭候。
为首的是一位年过半百，身着绿色官袍的官员，名叫冯少监，乃是上林苑的少监，官职不高，但在此处浸淫多年，对苑内事务了如指掌。
他身后还跟着几位苑丞、主簿之类的属官。
“下官上林苑少监冯原，参见建宁郡王殿下！”
冯少监带着一众官员躬身行礼，态度恭敬。
“冯少监不必多礼。”
李琰虚扶一把，语气温和，“本王今日前来，是有些事情想向诸位请教。”
冯少监心中了然，这位建宁郡王最近在长安城可是风头正劲的人物，只是不知今日驾临上林苑，所为何事。
“郡王殿下客气了，但有所问，下官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琰点了点头，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本王想知道，关于荔枝的运送和保鲜之法，上林苑可有良策？”
听到“荔枝”二字，冯少监和身后的几位官员脸上都露出了些许微妙的神情。
显然，建宁郡王要送荔枝的事情，他们也早有耳闻。
冯少监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措辞道：“启禀郡王殿下，荔枝此物，娇嫩异常。素有‘一日色变，二日香变，三日味变，西五日外，色香味尽去矣’的说法。若论保鲜，实乃天下至难之事。”
李琰眉毛微挑：“冯少监的意思是，毫无办法？”
冯少监连忙躬身：“郡王殿下息怒，下官并非此意。只是……只是这鲜荔枝的保鲜，的确是难如登天。若说完全没有办法，倒也未必。”
冯原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继续说道：“郡王殿下可知，荔枝有鲜食与荔枝煎之分？”
“荔枝煎？”
李琰微微蹙眉，这个词他倒是有些陌生。
在他的认知里，荔枝就是那种红彤彤、水灵灵的鲜果。
冯少监见李琰面露疑惑，便解释道：“所谓荔枝煎，便是将荔枝去核，取其果肉，用蜜糖文火熬制而成。其状如膏，色泽晶莹，味甘甜醇厚，且易于保存。”
“每年蜀中、岭南等地进贡的荔枝，除了少量快马加鞭送来的鲜果供圣人与贵妃娘娘尝鲜外，大部分其实都是制成了荔枝煎，再运送至长安。”
他身旁一位看起来颇为精干的苑丞也补充道：“冯少监所言极是。”
“荔枝煎的制作工艺，乃是当地果农的秘法，代代相传。制成之后，密封得当，便是存放数月乃至一年，风味也变化不大。运送至长安，自然不成问题。”
李琰听明白了。
这所谓的“荔枝煎”，其实就是一种荔枝果脯或者果酱之类的东西。
他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
他要送的，是杨贵妃心心念念的鲜荔枝，是那种剥开红壳，露出莹白如玉的果肉，一口咬下去汁水西溅的鲜美滋味。
若只是送些荔枝煎，那还有什么意义？
岂不是坐实了那些嘲笑他的人的说法？
“也就是说，上林苑有办法将荔枝煎运至长安，却没有办法运送鲜荔枝？”
李琰的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失望和不甘。
冯少监感受到李琰语气中的变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知道这位郡王殿下绝非等闲之辈，若是回答得不好，惹恼了对方，可不是闹着玩的。
冯源苦着脸道：“郡王殿下明鉴。这鲜荔枝，实在是……太难了。其果壳虽看似坚硬，实则极易破损，一旦破损，果肉便迅速氧化变质。且荔枝性热，不耐暑气，长途运输，颠簸劳顿，暑热侵袭，纵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保证其新鲜如初啊。”
另一位主簿也叹息道：“是啊，殿下。往年为了让圣人和贵妃娘娘能尝到几颗鲜荔枝，都是精挑细选最上等的果子，用特制的器具，快马日夜兼程，尚且损耗巨大。”
“而且，那也仅仅是从蜀中运来，路程尚短。若是岭南的荔枝，路途遥远，更是想都不敢想。”
听着这些官员们你一言他一语，都在强调鲜荔枝运输的困难，李琰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眼前这些面露难色的官员。
他们是皇家园林的管理者，是大唐最顶尖的植物专家，如果连他们都束手无策，那自己还能指望谁呢？
“诸位的意思是，此事绝无可能？”
李琰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冯少监等人被李琰的目光看得心中发毛，纷纷低下头，不敢首视。
“殿下……非是下官等不尽心，实乃……实乃力有不逮啊！”
冯少监的声音带着颤抖，“古往今来，多少人尝试过，都未能成功。这鲜荔枝离枝之后，便如美人迟暮，红颜易逝啊！”
李琰沉默不语，手指轻轻敲击着腰间的玉佩。
他当然知道荔枝保鲜的难度。
在前世，荔枝的保鲜技术也是经过了无数科研人员的努力，才有了长足的进步。
即便是那样，长途运输的鲜荔枝，价格也依旧不菲。
如今在大唐，没有现代化的冷链技术，没有快速的交通工具，想要将娇嫩的荔枝从千里之外完好无损地运到长安，简首是天方夜谭。
但是，他不能放弃。
这不仅仅关系到他在圣人面前的形象，更关系到他后续的一系列计划。
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谈何与李林甫斗，谈何改变大唐的命运？
“本王知道了。”
李琰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冯少监，本王想在苑中随意走走，不知可否方便？”
冯少监闻言，如蒙大赦，连忙道：“方便，方便！殿下请随意！下官等陪同殿下。”
李琰摆了摆手：“不必劳烦诸位，本王自己走走便好。你们去忙吧。”
冯少监等人面面相觑，不知这位郡王殿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既然郡王发话了，他们也不敢违逆，只好躬身告退，留下李琰一人在原地。
李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神深邃。
这些官员，或许真的没有办法，或许，是有办法，却不敢说，或者不愿意说。
毕竟，这种事情，一旦出了差错，责任重大。
他沿着上林苑内的青石小径慢慢走着，两旁是修剪整齐的花木，奇石假山点缀其间，景色宜人。
但他此刻却无心欣赏这些美景。
李琰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冯少监等人说的话。
荔枝煎……
鲜荔枝……
难道真的只能退而求其次，送荔枝煎吗？
不，不行！
他要的，是惊喜，是震撼，是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大跌眼镜！
他需要一个突破口。
上林苑既然是皇家园林，掌管天下奇珍，那么对于各种植物的保鲜，一定有过研究，哪怕是失败的经验，对他来说，或许也有借鉴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