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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的哈尔滨，寒风卷着冰碴子。林婉儿裹紧褪色的围巾，踩着半尺厚的积雪，朝着城郊的萨满木屋艰难前行。她怀中的病历本早己被汗水和雪水浸得发软，扉页上陆子谦的照片还带着威海旅行时晒出的健康小麦色，此刻却与病床上苍白如纸的他判若两人。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屋内弥漫着艾草与兽皮混杂的气息。老萨满戴着鹿角头饰，布满皱纹的手搭上林婉儿的手腕。“姑娘，你这心火太旺。” 老人的嗓音像砂纸磨过铜铃，“但你男人的魂，还拽在阎王殿门口不肯走。” 他转身从陶罐里抓出把黑褐色的草药，“这是长白山百年野参须子配的药，可续七日阳寿。”
林婉儿的手指几乎要陷进药包。野参须在黑市炒到天价，她变卖了最后一对翡翠耳环，换来的钱也只够买半副药。当她将滚烫的药汁喂进陆子谦口中时，昏迷多日的丈夫突然呛咳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沫沾在她手背，像朵凋零的红梅。
这样的希望与绝望交替上演。在杭州，她跪在灵隐寺后的道观前，求道士炼制传说中的 “九转还魂丹”，却被告知所需的千年何首乌早己绝迹；在广州，海外归来的医学博士提出用干细胞疗法，可光是前期检测费用就相当于陆家半年收入；在重庆，江湖郎中给的偏方里赫然写着 “婴儿胎盘”，吓得她连夜逃出破庙。
医学论坛成了她的精神支柱。凌晨三点，她蜷缩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她发青的眼圈。突然跳出的私信让她浑身一震：“我是剑桥大学线粒体研究组，或许能提供新方向。” 颤抖着点开附件，密密麻麻的英文文献里，“基因编辑” 西个字让她呼吸停滞。
参加医学研讨会外围活动时，林婉儿被保安拦住七次。她攥着自制的传单，追着专家们的背影跑过三个街区。有位白发教授不耐烦地挥手：“民间偏方救不了线粒体病，别浪费时间！” 她却固执地递上病历：“先生，他才三十七岁，儿子还等着他建会飞的房子……”
陆子谦的病情在反复中恶化。某天深夜，他突然清醒，枯瘦的手指抚过林婉儿眼下的乌青：“别找了，把钱留着给怀瑾读书。” 林婉儿将脸埋进他凹陷的胸膛，泪水洇湿了病号服：“当年在避难所，你用身体替我挡子弹时，怎么不说放弃？”
第八十六章：经济压力
陆家书房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林婉儿对着账本，铅笔尖在 “进口特效药” 那栏戳出个破洞。上个月的医疗账单摊在桌上，数字大得像天文望远镜里的星系，而公司账户余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
“陆太太，合作方撤资了。” 秘书的声音从电话里飘出来，“他们说陆总长期缺席，项目风险太大。” 林婉儿望着墙上挂着的 “陆氏重建实业有限公司” 牌匾，金箔剥落的地方露出底下斑驳的旧漆，恍如他们摇摇欲坠的生活。
陆怀瑾的书包里掉出张试卷，鲜红的 100 分旁，老师用红笔写着：“建议参加奥数集训营。” 孩子却在试卷背面画了个简笔画：一家三口站在会飞的房子里，爸爸的身体壮得像座铁塔。林婉儿把儿子搂进怀里，摸到他校服下摆磨出的毛边 —— 那是他把新校服偷偷换成了旧款。
深夜，林婉儿在台灯下缝制刺绣。银针在指间穿梭，绣布上的牡丹却总让她想起陆子谦咳血的样子。家教工作结束得太晚，她摸着黑走在弄堂里，高跟鞋断了跟也舍不得换。街角馄饨摊的老板看不下去，总往她碗里多舀两个馄饨：“妹子，身体垮了可不行。”
苏瑾轩和叶诗涵送来的支票被林婉儿退了回去。“纺织厂刚接的订单也不容易。” 她笑着把装着枇杷膏的保温桶塞回叶诗涵手里，转身却在楼梯间偷偷抹泪。陆怀瑾把自己的奖状折成小船，在义卖会上换了三块钱，攥着皱巴巴的纸币塞进她手心：“妈妈，我还能去捡废品卖钱。”
最艰难的时候，债主堵上了家门。为首的男人敲着铜烟杆：“陆太太，拖欠的建材款再不还，我们可要搬东西抵债了。” 林婉儿站在玄关，身后是陆子谦设计的会飞房子的模型。她挺首脊背：“给我半个月，我一定凑齐。”
当她把祖传的玉镯押进当铺时，掌柜的放大镜扫过镯身：“这水头，十年前能换半条霞飞路，现在……” 他推过来的银票少得可怜。林婉儿盯着银票上的数字，突然想起结婚时陆子谦说的话：“等以后发达了，给你买座金山银山。”
暴雨倾盆的夜晚，林婉儿在工厂流水线上赶工。缝纫机的噪声震得耳膜生疼，指尖被针扎出无数血珠。工头扔来计件单：“动作快点，这批货明天要出！” 她望着窗外的闪电，恍惚看见陆子谦在雨中向她伸手，怀里抱着小小的陆怀瑾。
回到家时，陆怀瑾蜷在陆子谦床边睡着了。月光透过窗棂，照见孩子枕边放着的许愿瓶，里面除了威海的贝壳，还多了许多他捡来的彩色玻璃珠。林婉儿轻轻盖上毯子，听见陆子谦微弱的呓语：“婉儿，别累着……”
她坐到书桌前，翻开日记本。钢笔尖悬在纸上许久，终于落下：“今天又找到新线索，德国有位教授研发出靶向药。怀瑾学会了煮粥，米粒虽然硬，却香得很。子谦的体温降了半度，或许是个好兆头。” 窗外的雨还在下，而她知道，只要心中的希望不灭，再黑的夜，也总会等到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