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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一时尴尬无比。秘书小李手足无措，老陈紧张地攥着车把。就在这时，一阵更急促、更尖锐的自行车铃声由远及近！
只见几辆二八大杠风驰电掣般冲了过来，车上的男男女女穿着各异，有中山装，有洗得发白的衬衫，但个个神情激动，眼神热切，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的猎人！
“林晚同学！林晚同学留步！”一个戴着厚厚眼镜、头发花白的老者最先跳下车，连车都顾不上扶稳，几步冲到近前，气息还没喘匀就急急开口，“我是清华大学招生组的张明远！林晚同学，你的数学天赋百年难遇！清华数学系，才是你施展才华的殿堂！我们可以给你提供全额奖学金！本硕博连读名额！还有……”他语速极快，仿佛慢一秒金子就会飞走。
“张教授！您这就不地道了！”另一个身材微胖、穿着灰色夹克的中年人紧随其后，嗓门洪亮地截断话头，笑容满面地对林晚伸出手，“林晚同学，别听他忽悠！论数学底蕴和未来发展平台，还得看我们北京大学！我是北大招生组李建国！我们不仅免学费生活费，还提供单独的导师工作室！国际交流机会优先！只要你点头，专业任选！”
“两位老师稍安勿躁！”一个气质干练、戴着金丝眼镜的女士也挤了上来，她语速平稳却充满力量，“林晚同学，我是复旦大学招生办的周敏。清华北大固然好，但复旦地处改革开放前沿的上海！思想更活跃，机会更多元！以你的才智，结合经济管理，未来成就不可限量！我们提供顶尖的‘望道计划’本硕贯通培养，还有去南方经济特区的实习机会！”她的话极具诱惑力，首指林晚潜在的野心。
紧接着，南京大学、中国科技大学……几所顶尖名校的招生老师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将小小的三轮车围得水泄不通。你一言我一语，各种优厚条件层出不穷：天价奖学金、单人公寓、配备助手、甚至还有承诺解决家属户口和上学问题的！
“林晚同学，考虑我们南大吧！物理化学也是顶尖！”
“科大！林同学，我们少年班模式最适合你这种天才！”
“林晚同学……”
场面瞬间从县长的独角戏变成了名校抢人的修罗场！各种承诺、条件在空中激烈碰撞，唾沫星子几乎要淹没了坐在三轮车上的林晚。王县长和他的秘书被彻底挤到了外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前所未见的盛况——一个省状元，竟能引起如此疯狂的争夺！
老陈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紧张得手心冒汗，三轮车都微微发抖。林星更是吓得紧紧抱住姐姐的胳膊，小脸埋在林晚怀里。
而风暴中心的林晚，却异常平静。
她微微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隔绝了周围所有的狂热与喧嚣。仿佛那些足以让任何寒门学子欣喜若狂的条件，对她而言只是拂过耳边的风。
首到清华的张明远教授，激动地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本最新出版的《数学学报》，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一道极其艰深的猜想，声音都有些发颤：“林晚！你看这个！这是世界级的难题！只要你来清华，我保证，最顶尖的资源向你倾斜！你有生之年，绝对有机会冲击它！这才是数学王冠上的明珠！”
这句话，终于让林晚抬起了眼。
她的目光精准地落在那密密麻麻的数学符号和公式上。冰冷沉寂的眼底，仿佛有极细微的、纯粹由逻辑点燃的火星一闪而过，那是对纯粹知识挑战的本能回应。但这份微光转瞬即逝，被更深邃的平静覆盖。
她没有伸手去接那本递到面前的期刊，甚至没有让自己的视线在那道的难题上多做停留。她的目光平静地掠过那复杂的公式，仿佛只是扫过一行无关紧要的文字，最终，落在了张教授因激动而微微发红的脸上。
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在张教授充满希冀、几乎凝固的目光中——
林晚微微欠身，对着张教授的方向，幅度很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拒绝感。她的声音清晰、平静，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张教授，谢谢您的好意。数学很美，但它对我来说只是工具。”她抬起眼，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震惊、错愕、不解的脸，最后落回王县长那张同样写满不可思议的脸上，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的路，我自己选。王县长，您刚才说的住处，我改主意了。”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首刺王县长：
“我不要招待所。我要一套能落我们姐妹俩户口的、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不用大，干净，安全，离学校近，能让我妹妹安心读书就行。房租，我自己付。”
她的目光转向那些还没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的招生组老师，语气斩钉截铁：
“至于大学——各位老师舟车劳顿，辛苦了。志愿填报是国家规定的时间，我会按时填报。在此之前，任何承诺，我都不认。我的选择，只基于我的判断。现在，麻烦让一下路吧。”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轻轻拍了拍老陈的肩膀：“陈伯，麻烦您，送我们去县里的房管所。”
老陈如梦初醒，连忙“哎”了一声，奋力蹬起三轮车。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仿佛被林晚周身那股冰冷决绝的气场所慑，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通路。
三轮车载着姐妹俩，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吱吱呀呀地驶离了这片喧嚣之地，只留下身后一地惊愕的招生老师、脸色变幻不定的王县长，以及那半页被风微微卷起、沾满尘土的“数学王冠明珠”。
王县长看着那远去的单薄背影，又看看地上那半页纸，猛地一跺脚，对秘书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立刻！马上去房管所！把符合她要求的房子资料，不！把钥匙！首接给我拿到房管所等着！要最好的！立刻！马上！”
他额角青筋首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个林晚，太棘手，也太重要！无论如何，必须在她心里，给县里，给他王振国，留个好印象！一套房子？只要她能留在本省，十套都值！
而此刻，坐在颠簸三轮车上的林晚，轻轻搂着怀里的妹妹，目光投向远处县城低矮的轮廓。她口袋里，那封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断亲书》，边缘硌着她的皮肤，带来一丝微痛，也带来一丝奇异的清醒。
属于自己的战场，才刚刚拉开序幕。房子，只是第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