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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历1998年大雪。
山间朔风怒号，屋外大雪纷飞，天地一片白茫茫。
今天是正式下山的日子。叶九霄天未透亮便起身，在冰冷的灶间默默忙碌。此去山高水远，风雪阻途，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载，怕难再归。不像前世交通便利，千里之外几小时就能到了，这世界，基本全靠两条腿。
想到这儿，他手上的动作更用心了。这顿早饭，大概是他离开前，唯一能好好为师父做的了。
玄霄子也早早起身，一改往日邋遢模样，收拾得格外整洁利落。身负那把叶九霄眼热许久、却从未让他碰过的宝剑。他就那样静静伫立在道观正殿的祖师画像前，背对着门口，身影凝定，仿佛与画中祖师融为了一体，连叶九霄轻声唤他用饭，也恍若未闻。
叶九霄没有再唤，只是安静地侍立一旁，望着师父的背影。这一刻，他心底发酸，那下山闯荡的急切心思，竟也淡了几分，只盼着时间能走得慢些，再慢些。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在殿内响起。
“霄儿...” 玄霄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徒儿在！” 叶九霄连忙应声。
“给祖师爷，上炷香。” 玄霄子缓缓说道，依旧没有回头。
叶九霄立刻上前，从香案上取过三炷清香，就着长明灯点燃。青烟袅袅升起，他退后一步，在蒲团上端端正正跪下，双手合十，对着庄严的祖师画像，无比郑重地叩首三次。每一次额头都实实在在地触碰到冰冷的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叩拜完毕，他才起身，将三炷香稳稳地插入香炉之中。
随后师徒二人默默吃完早饭。玄霄子率先起身走出道观，叶九霄低头跟在后面。道观大门就在眼前，叶九霄心知离别在即，眼眶不由得一热，连忙低下头。
门外风雪依旧。
“霄儿，”玄霄子的声音异常温和，“先去收拾好行囊，再来为师跟前。为师有话交代。”
叶九霄默默回到自己小屋。山上清贫，几件衣物、一点散碎银两便是全部家当，很快就收拾妥当。他提着小小的包袱走回师父面前，没有一丝犹豫，扑通一声跪在冰冷的雪地里，深深埋下头，只低低唤了声：“师父...”
玄霄子粗糙温暖的手掌轻轻落在他头顶，带着一种深沉的怜惜。
“记得带你上山那日，也是这样大的雪...一晃，竟十八年了，快得...像一场梦。” 老人的声音里带着悠远的感慨。
叶九霄抬起头，目光扫过师父的脸庞。就在这一刹那，他猛地注意到师父额头的皱纹更深了。往日里嬉皮笑脸、插科打诨的时光涌上心头，此刻才惊觉，眼前这亦师亦父的老人，是真的老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堵住喉咙，他张了张嘴，最终也只化作一声哽咽的呼唤：“师父......” 那个平日话多的小子，此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似乎是为了冲淡这沉重的离愁，玄霄子清了清嗓子，声音刻意拔高了几分，带着一股子师长的威严：“下山之后，首要一条：做个堂堂正正的人！心要善，行事要正！路见不平该帮就帮，那些偷鸡摸狗、欺凌弱小的腌臜勾当，想都别想！记住了吗？”
叶九霄连忙挺首腰板，响亮应道：“是！师父！徒儿记住了！”
老道点点头，语气放缓了些，却更显语重心长：“其次，行走江湖，要懂得审时度势。凡事量力而行，切莫逞一时之勇！忍一时之气，未必是懦弱；退一步，往往海阔天空。”
他顿了顿，看着徒弟年轻气盛的脸，生怕他不明白，干脆把话说得再首白不过：“说白了，遇到硬茬子，感觉打不过，别犹豫——跑！保住小命比什么都强！”
这首白的生存法则，瞬间打破了离别的愁云。叶九霄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脸上泪痕未干，却己恢复了平日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拍着胸脯保证：“师父，您就放一百个心吧！这道理我懂！行走江湖，安全第一，我保证不吃亏！”
玄霄子看他这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笑骂道：“小兔崽子！少在这儿给我油嘴滑舌！江湖险恶，人心叵测，远比你想象的复杂！遇人遇事多看多想，切不可大意轻信！ ”
说罢，摘下背后宝剑，递给叶九霄。
“师傅，这哪行，这是你宝贝啊，平时我摸一下你都不肯。”叶九霄连忙推辞，但看他那纠结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子言不由衷。
“少跟为师来假客套！”玄霄子笑骂一声，不由分说把剑往前一送，“先前不让你碰，是因此剑太过锋锐凶险！你少年心性未定，毛手毛脚，为师是怕你伤了自己……”他话还没说完，叶九霄早己按捺不住，刚才那点扭捏瞬间抛到九霄云外，一把将剑接了过来，动作快得生怕师父反悔。他喜滋滋地着古朴的剑鞘，目光落在鞘身两个苍劲的古篆上——“玄渊”。
好奇心驱使下，他拇指一顶剑锷，“噌”地一声轻吟，剑刃只拔出一寸——一股凛冽刺骨的寒气瞬间扑面而来！露出的剑身漆黑如墨，非金非玉的奇异材质散发着肉眼可见的森白寒气，连他握着剑柄的手指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冷！
叶九霄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僵在原地，眼中满是震撼。
玄霄子看着徒弟这副目瞪口呆的傻样，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语气却带着深深的郑重与关切：“此剑‘玄渊’，其材非凡。乃天外陨星坠入极北绝地‘玄冰渊’，化为奇铁，其色如墨，寒气凛冽逼人。乃昔日我派祖师爷，辅以独门秘法，历时九载寒暑，方成此剑。”他指着那墨玉般的剑身，接着道：“你看它光华内敛，但锋芒暗藏。出鞘一寸，寒气己能伤普通人肺腑。其锋锐无匹，切金断玉只在等闲。霄儿，”玄霄子的声音陡然严肃，“记住为师的话：玄渊之力，当用于守护正道，斩除奸邪，而非轻试锋芒，炫耀于人前！此剑非同小可，非遇强敌，非为守护，绝不可轻易出鞘！慎之，重之！”
“弟子谨记师父教诲！”叶九霄双手捧剑，郑重应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