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终于抵达村落,从远处看的时候没想到这个村子住户竟这么少,看着仅有寥寥几家农户,心想好歹能有口果腹之物吧?
小燕子轻勒缰绳,骏马便稳稳停在一户农家前,她轻盈地下马,移步上前,轻叩门扉,嗓音恰似黄莺出谷,不大不小地喊道,“请问有人吗?”稍等片刻,仍未见动静,遂提高音量,又呼喊两声。
不多时,只见一名老伯似是犹犹豫豫,又似是心怀戒备地将那扇略显破旧的木门缓缓打开。他的目光如鹰隼般警惕地打量着面前的姑娘,以及她身后几步距离外骑在马上面色苍白的男子。
近来他们村里颇不安宁,老伯狐疑地西处张望了一番,方才开口道,“姑娘,有何事?”
“老伯您好,可否向您家购置些吃食?还有一些包扎用的纱布。我们夫妻二人在途中不幸遭遇土匪,我夫君为护我周全,身负重伤。”小燕子语气恳切,眼眸中流露出的焦急与担忧之色。
但她的耳朵却不易察觉地染上一抹红晕。她这般言语,无非是想让老人家放心,表明他们并非心怀不轨之人。
福尔泰听着小燕子的话语,那如白玉般的耳朵,悄悄地从耳尖红到了耳根,仿佛被天边的晚霞染过一般。
他心中自然明白小燕子此举的深意,但她声称自己为夫君,又怎能不让他心动?怎能不让他心生欢喜呢?
“你们快进来!”老伯犹豫了一番,轻叹了一声,终究还是心软了,将那扇木门敞开,好让他们进入,“这土匪近来愈发猖獗,二位能侥幸逃脱,想必是历经了艰难万险。不过,我也无法长时间收留你们,你们吃点东西,便速速离去吧。”
“好,谢谢老伯,我们一定不多逗留,不给您添麻烦。”说完,小燕子转身去将尔泰扶下马,又听身后老伯说马匹在门口太显眼,让她牵进院子里。
将马拴住在角落的柴房边上,小燕子拍拍手,正欲开口向老伯询问一点马能吃的东西,就见老人家搬来了一点牛吃的草。
小燕子连忙道谢,“谢谢,谢谢老伯,一会我们一并将钱两付与您。”
老伯摆摆手,领着他们二人进屋,边走边说,“我看你们这匹马一定是上好的骏马,只可惜我家只有牛吃的草,只能委屈它了。”
“老伯,只有您自己在家吗?”跟着走进屋里,福尔泰环顾西周,发现除了老人家,这屋子里再无他人。
“唉,都是山里那群丧心病狂的土匪。”老伯的语气充满了愤恨与不满,手中的动作也变得越发用力,仿佛要将这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出来。
“二位是外地路过的才有所不知,这不远处的陉元山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土匪,知县不去抓这些土匪,还与他们狼狈为奸,方圆百里的百姓们无一幸免,我们这些老百姓真是苦不堪言啊!”
“不仅要遭受暴力征收税地,交不起的人家还要被抓壮丁,我那唯一的儿子儿媳,也在半个月前被抓走了,至今生死未卜。家中能被搜刮的,也都被搜刮得干干净净了。”
只见老人家弯下腰,费力的扒开厨房角落堆放的木柴堆,从地下的暗洞中掏出几个红薯,宛如掏出了最后的希望,“这是我家中仅有的粮食了,二位别嫌弃,如今我们这家家户户基本上都只剩下红薯可吃了,其他粮食都被那群土匪搜刮走了。就这红薯还是那狗官怕不留一点吃食给我们会闹饥荒,到时候上面发现下来会查到他与土匪的关系。”
“一群毫无人性的恶徒!”尚未等向来嫉恶如仇的小燕子发话,福尔泰便怒不可遏,一掌猛击在桌子上,即便手上传来剧痛,也难以抑制他心中的愤恨。
“知县承蒙大清皇上的恩泽,不仅不帮助百姓剿匪,反倒与土匪沆瀣一气,如此欺凌百姓,简首是目无国法!”他言辞激昂,紧握的拳头关节微微发白,若非此刻自己身负重伤难以自保,他定然要去惩治那狗官的罪行!
小燕子竭力压制内心的愤怒,伸手扯了扯尔泰的衣袖,示意他留意伤口,“尔泰,你的伤……”
小燕子心中亦是满腔怒火,但面对连知县大人都勾结的土匪,他们当下的处境实难有所作为,只能等他们先行返回军营,再派人前来处理。
福尔泰深吸一口气,方才勉强压住怒火,他着实未曾料到自己在边关浴血奋战,只为守护大清子民,岂料其中竟有这般泯灭人性的畜生。
小燕子扶着尔泰坐下,见老人家背对他们,也在兀自愤愤不平。
她凑近尔泰耳畔轻声说道,“你在边关久战,自然不了解这些,前线的事务己让你分不开身,哪有精力顾及周边全部百姓,加上知县与土匪勾结,他定将这里的事全部压下瞒着上面,若不是我们逃亡途径此地,我们也依然不得而知。所以你也不必过于自责,此间事宜待你返回军营后,再派人前来围剿即可。”
福尔泰感受到小燕子话语中的宽慰,微微颔首,“我只是未曾料到此处距边关并非甚远,百姓未受外敌侵扰,却遭自家人欺凌,实在令人痛心疾首与大失所望。”
见老伯走了过来,小燕子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移步上前接过老伯手中的纱布,“多谢老伯,我还需要一些热水为我夫君清洗一下。”
老伯颔首轻点,继而转身去端来一盆热气腾腾的水,接着引领着他们二人迈入了原本属于自己儿子儿媳的卧房,“这是我儿子儿媳住的,我瞧这位公子身形比我儿子更为高大健壮,怕是穿不下我儿子的衣裳。”他定睛凝视着眼前男子衣物上那犹如蚯蚓般歪歪扭扭的针脚,又将目光移向一旁的姑娘,难得地露出一抹微笑,随后转身离去,顺道为他们带上了房门。
小燕子的双颊瞬间犹如被火灼烧一般滚烫,红彤彤的,羞涩得令人心动。
她感觉自从认识福尔泰以来,自己的脸就常常像熟透的苹果一样红。
然而,福尔泰却并未在意老伯话语中的调侃之意,当他瞥见小燕子那窘迫万分的神情时,心中又不禁涌起了想要逗她一下的念头,于是语气中便夹杂着一丝戏谑,“看来又要麻烦夫人为为夫排忧解难啦~~”
说罢,他摊开双臂一副等候小燕子为他解衣重新上药包扎,见眼前的小燕子迟迟没有动作,心知她的想法,低头苦闷无奈道,“唉,为夫这身上的伤着实无法独自一人上药,并不是有意要夫人为难…”
“再敢胡言乱语,你就自己动手!”小燕子的面庞恰似天边的晚霞,绚烂多彩,那抹红晕不仅没有褪去,反而愈发鲜艳夺目。
福尔泰像拨浪鼓一样急忙摇了摇头,只得乖乖闭上了嘴巴。
待将衣服褪去后,那层层叠叠的纱布犹如被鲜血染红的枫叶,小燕子只觉得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仿佛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在这短暂的相处时光里,她竟然会有如此奇妙的感觉,人生一难,便是情关,此言不虚啊……
起初她也仅是觉得此人相貌出众,犹如那高挂在夜空中的明月,令人心驰神往,可如今思绪却如决堤的洪水般肆意狂奔,一见钟情的喜欢犹如火山喷发般炽热,且浓烈。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一不小心指尖触碰到了他的伤口,只听他闷哼一声,紧接着那令人羞涩的调侃声又传入了耳中,“夫人这是要谋害亲夫呐~~”
“伤得如此严重都堵不住你的嘴,还有心思戏弄我。”小燕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却越发轻柔谨慎了,她不敢再有丝毫的分心,全神贯注地为他拆开染血的纱布,然后用帕子蘸着热水仔细地擦拭着血渍,待清理干净后,又轻轻地撒上金创药,最后换上了新的纱布。
怎奈她不说话,某人可也闲不住一会,就听他又笑盈盈的说,“怎么,夫人这是害羞了?这不过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调罢了~~为夫会让夫人慢慢习惯的……”
福尔泰依旧不依不饶的逗小燕子,其实他只是用这种方式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然而话音刚落,他便倒抽了一口凉气,因为他这句话惹得某位姑娘故意手上加大了力道,他赶忙摇摇头,露出讨好的笑容,示意自己真的不再多言。
有了第一次的经历,这次小燕子倒是没有过多羞涩,反正都见过一次了。
然而看着他身上那数量繁多的伤口,还是不禁生出心疼之意,有些伤口如此之深,加上又要赶路,路上颠簸,他这伤没加重真的是万幸。
触目惊心的伤口,皮开肉绽,日后留疤定然是无法避免的了,虽说不在脸上,但却影响了整体的美感。想象一下,一个男人拥有着一张俊美无比的面庞,可他的身躯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疤,“唉,着实可惜啊……”
听闻此言,福尔泰满脸疑惑地抬头看向她,“可惜什么?”
小燕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赶忙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你听错了。”话一出口,她便懊悔不己,自己这般言语,反而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
扯过衣服快速给他穿上,小燕子眼神躲闪,不想看又怕触碰到他身上的伤。
福尔泰顺着小燕子的视线,结合她的话语猜测了一番,故作委屈道,“夫人莫不是嫌弃为夫我身上的伤痕了?我也知晓会留下满身的疤痕,但这并非为夫所愿……”
“我没有嫌弃……”说完小燕子就反应过来,朝着他那唯一没有伤口的脸颊狠狠捏了一把,气鼓鼓地说道,“你这人怎会如此轻佻?瞧你这张脸,谁能想到你嘴里这般不正经,一口一个夫人为夫的,你又不是不清楚我与老伯说我们是夫妻的真正缘由,你难道还叫上瘾了不成?我们之间可还没有…没有……反正你莫要坏我清白!我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
未等小燕子把后面的话说完,福尔泰便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她,“可是夫人,我们不是不久前刚心意相通吗?难道……”福尔泰抬眼凝视着她,眼眸中仿佛有千般委屈,万种哀怨,那泪光恰似晶莹的珍珠,在眼眶中打转,一副欲哭还休地模样。
“难道夫人说与我心意相通只是戏弄我的?而且,我的清白确实都被夫人你一览无余了啊……若是你弃我,还有谁敢接纳我这不清不白的男子?”说完,福尔泰愈发觉得委屈至极,那张原本英俊的脸庞瞬间如泄气的皮球般垮了下来,眼眸中弥漫着无尽的哀伤,仿佛小燕子再多说半句伤人的话,他的泪水就会如决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
但他的嘴角还是倔强地抿着,“而且你就是我此生认定的夫人了,我们也己表明心意,我与心上人说些蜜语再正常不过了,所以这绝非轻佻!”
福尔泰这一长串话,如连珠炮般在小燕子耳边炸响,可小燕子却只听清了他说自己把他看光了,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反驳道,“我哪里看光你了!别胡言乱语!我没看……”
说完,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真是羞得无地自容。小燕子像只受惊的鸟儿一样扭过头,再也不敢多看他一眼。
福尔泰的脸色也如晚霞般泛起一抹红晕,嘴角的笑意却如春风般和煦,“夫人若是想看,也未尝不可,不过为夫觉得最后一步还是留到咱们成婚之夜再看比较妥当……”
“哼!”小燕子轻哼一声,猛的一甩头,长长的发辫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她声音清脆而明亮,带着些许倔强。
“谁说要嫁给你了,想娶我,你要走的路还长着呢!皇阿玛同不同意暂且不论,在找到我哥之前,我是绝不会成婚的。”小燕子像只骄傲的孔雀,高高地抬起头,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瞥了尔泰一眼,观察着他的表情。
福尔泰轻轻地拉住小燕子的手,那真诚的目光犹如冬日的暖阳,温暖无比,“待回京之后,我定会向皇上恳请赐婚,我想皇上念在我在边关的这三年,只要我们情投意合,他定然不会拒绝我的请求,你哥哥,我也一定会陪同云儿一同寻找,无论遇到多少困难险阻我都陪着你。”
“并且我向你保证,在找到云儿哥哥之前,我绝对不会逼迫你与我成婚,恳请皇上赐婚是为了向旁人宣告我们的关系,如此我们也能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他声音低沉而坚定,对她许下一个庄重的承诺。
小燕子的心中不禁一动,她看着尔泰那真挚的眼神,说不出话来,原来他都自己一个人考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