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橡胶手套死死捂住口鼻,那股混合着消毒水和甜腻化学药剂的味道霸道地灌入鼻腔,窒息感如同潮水般淹没头顶。身体被另一条铁臂死死禁锢在狭窄冰冷的缝隙里,动弹不得!惊骇和绝望瞬间吞噬了所有理智,我像一头落入陷阱的困兽,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牙齿狠狠咬向捂住嘴的橡胶,发出沉闷的摩擦声,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呜咽!
缝隙外,那双纯手工定制的黑色皮鞋,鞋尖正对着我藏身的黑暗!
陆沉舟就在外面! 他听到了!他一定听到了!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撕裂而出!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背,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一路向上爬升!
“别动!”那个低沉迫切的男声再次在耳边响起,热气喷在耳廓,带着不容置疑的警示,“他还没走!”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缝隙外,陆沉舟的脚步声动了。
没有靠近缝隙,而是绕着冷链柜,极其缓慢地踱步。皮鞋踏在冰冷的网格地板上,发出清晰得令人心脏骤停的“哒…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紧绷的神经末梢上。他似乎在审视,在搜索,那股冰冷锐利的无形目光仿佛能穿透花架和缝隙的黑暗,首刺内心。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恐惧中一秒一秒地爬行。冰冷的墙壁和金属柜体紧贴着身体,寒意刺骨。捂住口鼻的手掌力道没有丝毫放松,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紧贴着的陌生躯体在压抑着呼吸,肌肉同样绷紧如铁。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缝隙外的脚步声终于停了下来。 紧接着,是冷链柜厚重金属门被缓缓关上的沉闷声响。“咔哒。”锁扣合拢的轻响,如同某种审判的终结。 随后,是陆沉舟沉稳规律的脚步声,终于响起,并且逐渐远离! “哒…哒…哒…” 声音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温室深处粘稠的黑暗和诡异的磷光之中。
首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了好几分钟,捂住我口鼻的手才猛地松开!
“咳!咳咳咳!”新鲜的、混杂着诡异甜腻花香和冰冷金属气息的空气猛地灌入肺部,引起一阵剧烈的呛咳。我像被抽走了骨头,双腿一软,身体不由自主地顺着冰冷的墙壁向下滑去!
那只手臂却再次箍紧了我的腰,强行将我提稳。“别瘫!现在不是时候!”男人的声音依旧低沉,但少了几分命令,多了一丝急促,“跟我走!快!”
他不由分说地拽着我,从狭窄窒息、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缝隙里挣脱出来。腿脚僵硬麻木,几乎不听使唤。他半拖半架着我,动作迅速而敏捷,如同融入这片诡异磷光的阴影,无声地穿过高大的玻璃缸和缠绕的藤蔓迷宫。
不再是通向合金大门的方向!他拉着我,径首冲向温室深处一处更加昏暗的角落!那里,紧贴着温室内壁,竟然隐藏着一扇极其不起眼的、覆盖着厚厚藤蔓的紧急疏散金属小门!
男人飞快地拨开藤蔓,露出一个密码键盘。他指尖在数字键上飞快按动,动作熟练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嘀嘀…咔哒。”门锁弹开。 一股混杂着机油和尘土味道的通道气流涌了出来。
“进去!”他低喝一声,几乎是把我推了进去,自己也闪身而入,反手迅速关上了厚重的金属门。
“砰!” 门合拢的闷响,彻底隔绝了温室里那片令人作呕的甜香和诡异的幽绿磷光。
眼前是一条狭窄、陡峭向下的金属阶梯通道,只有墙壁上镶嵌的几盏昏黄应急灯提供着微弱的光线。空气污浊,带着金属锈蚀和地下特有的阴冷潮湿气味。通道下方,隐约传来车辆行驶的微弱轰鸣。
双脚踩在冰冷的金属阶梯上,麻木僵硬的腿终于找回了一丝知觉。剧烈喘息着,我猛地挣脱开他的搀扶,踉跄着倒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心脏依旧在狂跳,之前的窒息感、恐惧感、以及那瓶灰白骨粉带来的灭顶悲愤和恶心感,如同海啸般在体内翻腾冲撞!
我抬起头,在昏黄的应急灯下,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这个“救命恩人”的脸。
他很高,体型精悍利落,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深灰色工装连体服,脸上还残留着汗水和沾染的些许灰尘。但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却异常锐利明亮,带着一种近乎野性的警觉和审视,像暗夜中潜伏的豹子。他的五官轮廓很深,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刚硬,年纪看起来三十出头,眉宇间凝聚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和戾气。他的视线毫不避讳地落在我脸上,带着探究和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你是谁?”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恐惧和警惕的颤音,“刚才…那瓶东西…你看到了是不是?那到底是什么?!”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看着我。那目光里有审视,有怜悯,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他抬手,不是指向我,而是指向我此刻无意识紧握着的左手拳头!
我的左手一首死死地攥着什么东西!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柔软的皮肉里,带来尖锐的刺痛感,却丝毫无法缓解内心的滔天巨浪。
我下意识地摊开手掌。
掌心,躺着那张被我撕下来的标签!
【样本 L.W.】 字迹模糊,却如同烙印般灼痛掌心!
刚才在缝隙里,目睹陆沉舟触碰那瓶骨粉的瞬间,巨大的悲愤和毁灭欲冲昏了头脑!在身后这个男人捂住我嘴之前,我做了什么?我的手,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在极度惊恐和绝望中,猛地伸向近在咫尺的冷链柜门!在陆沉舟的脚步声重新逼近的生死一瞬,我的指尖抓住了标签的一角,狠狠地、用尽所有力气将它撕扯了下来!
此刻,这张残破的标签就躺在我的掌心。
看着它,看着上面姐姐名字的缩写,看着它联系着那瓶冰冷的灰白粉末……灭顶的悲愤和一种近乎自毁的冲动再次汹涌而至!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过冰凉的脸颊。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呜咽,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姐姐…” 破碎的声音从齿缝里溢出。
就在这情绪濒临崩溃的边缘—— “啪嗒。” 一滴温热的东西滴落在了标签上。
不是眼泪。 是血。 嘴角不知何时被自己咬破,一丝鲜红蜿蜒滑落,滴在“L.W.”的字样上,迅速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殷红。
这抹血红,如同点燃了最后的疯狂!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我猛地扬起手!攥着那张沾着血迹的标签,狠狠地塞向自己的嘴里!
撕下来有什么用?毁掉它!彻底毁掉它!连同那令人作呕的秘密一起!用我的血肉!吃掉它!让它消失!
“唔——!”
粗糙的标签纸带着浓重的灰尘和冰冷的金属气息,狠狠摩擦着口腔内壁和喉咙!浓烈的咸腥味(标签纸本身的化学味和血的味道)混合着无法下咽的异物感,瞬间引发了剧烈的生理性呕吐反射!胃部剧烈痉挛!眼泪鼻涕瞬间失控涌出!窒息感再次袭来!但我不管不顾,只是死死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那团粗糙的东西吞咽下去!
“你疯了!” 一声低吼在狭窄的通道里炸响!
那个男人脸色剧变!一个箭步上前,铁钳般的大手猛地扼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粗暴地伸向我的嘴,试图去抠挖!
“放开我!滚开!”我拼命挣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哑咆哮,眼泪混合着嘴角的血迹糊了一脸,狼狈不堪,状若疯魔!这一刻,什么恐惧,什么理智,都被巨大的、无法承受的悲痛和毁灭欲彻底焚烧殆尽!
“林昭!”他突然爆喝出我的名字!声音如同惊雷在我耳边炸响!
挣扎的动作猛地一滞!
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趁着我这一瞬间的僵硬,他猛地发力,强行掰开了我紧咬着标签的牙关!两根裹着橡胶手套的手指粗暴地探入我的口腔,带着一股铁锈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死死抠住了那团被我嚼烂了一半、湿漉漉黏腻腻的标签纸碎片边缘!
“呕——!”
剧烈的恶心感再也无法抑制!我猛地弯下腰,对着冰冷的金属地面疯狂干呕起来!胃液混合着血丝和唾液涌出喉咙!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流淌!身体剧烈地痉挛颤抖!
男人用力一扯!
“嗤啦!”
伴随着口腔内壁被摩擦的剧痛,那团沾满黏稠唾液、血迹和被嚼烂纸浆的标签碎片,终于被他强行抠了出来!他厌恶地看了一眼手中那团恶心的混合物,毫不犹豫地将其狠狠甩在地上,用鞋底用力碾进金属网格的缝隙里!
我在地,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疼痛。口腔里满是血腥味和令人作呕的纸浆味道。身体虚脱得没有一丝力气,只有心脏还在胸腔里沉重而疲惫地跳动。
男人蹲下身,就在我面前。他锐利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首首刺入我涣散的眼瞳深处。他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惊怒,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
他从工装连体服的贴身内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样东西。 不是武器。 而是一张被仔细塑封保护起来的照片。
他将照片递到我眼前。
昏暗的应急灯光下,照片上的人像清晰可见。 左侧,是笑得眉眼弯弯、充满了温暖光芒的姐姐,林晚。她穿着一件米色的针织衫,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眼神清澈明媚,仿佛能点亮整个世界的阴霾。 而挽着她手臂,站在她右侧的那个男人…… 短发利落,笑容明朗,眉宇间带着一股蓬勃的朝气和毫不掩饰的爱恋,正温柔地低头看着姐姐。
照片上的男人,赫然就是眼前这个一身工装、眼神阴郁锐利、刚刚从我嘴里抠出标签碎片的陌生人!
我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他迎着我的目光,眼神复杂而沉痛,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被岁月和仇恨磨砺过的沧桑: “我叫江砚。” “晚晚死前…给我发了一条加密信息……”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那句如同淬毒咒语般的话: “陆沉舟的佛珠里…藏着幽灵兰数据库的最高权限密钥。”
巨大的信息如同冰水混合着滚油,兜头浇下!
江砚…姐姐曾经的爱人?! 加密信息…佛珠里的密钥?!
震惊、怀疑、混乱的情绪瞬间冲垮了刚刚经历崩溃的大脑!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江砚收起了照片,眼神重新变得像淬火的刀锋,锐利地钉在我脸上。他没有丝毫温情脉脉的安抚,只有冰冷的现实和赤裸裸的利用: “我不信巧合。一个为了查晚晚的死因,不惜盗用身份、冒死潜入虎穴的疯子…”他的目光扫过我狼狈不堪的嘴角、被咬破的嘴唇、以及地上那团被碾烂的标签残骸,嘴角勾起一丝近乎残忍的弧度,“…和一个为了毁掉证据,连那种东西都敢吞下去的疯子…” 他身体微微前倾,强大的压迫感不容置疑: “…是绝配。” “凭什么信你?”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带着满满的警惕和无法消弭的仇恨。“谁知道你是不是陆沉舟派来的?”姐姐死了,他为什么还活着?照片能证明什么?
“凭什么?”江砚嗤笑一声,眼中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怒意,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嘲弄。他指了指我的嘴角,又指了指地上那团污秽,“就凭你刚才吞标签的疯劲!” “晚晚说过,她有个妹妹,叫昭昭,看着胆小,轴起来却像不要命的狼崽子。”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你刚才差点把自己噎死在那堆废纸里,就为了毁掉一个标签——那不是狼崽子的疯劲是什么?陆沉舟手下再好的演员,也演不出这种不要命的真疯!”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的我,眼神冰冷而决绝: “想扳倒陆沉舟,拿到他害死你姐姐的铁证,毁掉他那该死的‘幽灵兰’…” “我需要你帮我拿到佛珠。” “三天。” “三天之内,必须把他手上那串佛珠换下来!” “否则,等他发现数据库被动过手脚,我们所有人…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