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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三枚铜钱被汗水浸得有些滑腻。她将它们再次紧紧攥住，尖锐的棱角硌着皮肉，带来清晰的痛感，让她保持清醒。
七个铜板的战争，第一场冲锋，就在几个时辰之后。
而这三枚铜板，是她手里仅有的、准备掷向命运轮盘的筹码。
她缓缓吐出一口白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团白雾，又迅速消散。
转身，她脚步沉稳地走向那间透不出半点光亮的破屋，背影融入更深的黑暗。
灶膛里，最后一点余烬彻底熄灭，只留下一片冰冷的死寂。
但黎明，终究会来。
林晚躺在冰冷的土炕上，身边是孩子们或深或浅的呼吸。
她没有合眼，黑暗中，那三枚铜板的形状、触感，在她脑海中反复勾勒。
一个清晰的计划最终成型：用这三枚铜钱，去村头王老伯的杂货铺，买一小包最便宜的粗盐。
这并非异想天开。她记得前世一些零碎的知识，盐有吸湿防腐的作用，虽然效果有限，但对于普通农家储存些微食物或……处理柴火？
她并非要用盐腌制柴火，而是想利用盐粒的细小结晶和微弱光泽。
将极少量、几乎可以忽略成本的粗盐细末，极其小心地洒在捆扎柴火的枯草绳上，或者点缀在几根显眼的、品相最好的柴火断面上。
在清晨的微光或集市的人造灯光下，这些微小的盐粒会折射出一点不易察觉的、不同于普通枯枝的微光，给人一种这捆柴“更干爽”、“更洁净”，甚至带点“讲究”的错觉。
这只是心理战术，是给最廉价商品披上一层极其廉价却可能有效的“包装”。
风险在于，三枚铜板买盐，几乎用光了这笔“风险投资”，若买家根本不注意或不在意这点细微差别，那这三枚铜板就白白打了水漂，连个响动都听不见。
而且，盐在这个时代也是值钱物，被人发现她用盐“装饰”柴火，恐怕会引来嘲笑甚至非议。
但林晚别无选择。七个铜板的买卖，容不得半点平庸。
她必须用尽一切手段，哪怕是最微小的、近乎可笑的伎俩，去搏那多出一两个铜板的可能。
这就是绝境中的“奇兵”。
想定了主意，她心中反而平静下来。闭目养神，强迫自己休息。
黑暗中，时间流逝得异常缓慢。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第一声隐约的鸡鸣。
几乎是同时，林晚倏地睁开了眼睛。她轻轻坐起身，没有惊动任何人。
借着窗纸透进的微弱天光，她看到赵智也几乎是同时坐了起来，少年眼中毫无睡意，只有紧张和兴奋。
赵猛也咕哝一声，揉着眼睛翻身坐起，像一头被唤醒的熊。
“时辰到了。”林晚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像投入静水的石子。
没有多余的言语，小院立刻活了过来。赵猛动作最快，三两下套上破旧的夹袄，冲到院子里，一把扛起昨晚分好的那捆“精品柴”。
赵智则飞快地穿好衣服，小心翼翼地将装着西个铜板的陶罐贴身藏好，又检查了一遍昨晚捆好的柴火是否结实。
灶房里也有了动静。张氏骂骂咧咧地起身，摸索着重新生火，冰冷的灶房很快弥漫开呛人的烟气和一点微弱的暖意。
她烧的不是好柴，是昨晚分出的湿柴，烟特别大。
“死丫头们，还不起来！等着喝西北风啊！”
张氏的吆喝声成了最好的闹钟。赵丽和赵慧也揉着眼睛爬了起来。
林晚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走到院中。
天色依旧灰蒙蒙的，但东方天际己经透出一线鱼肚白。寒风刺骨。
“猛子，老三，跟我去村头王伯那儿一趟。”林晚言简意赅，抬脚就走。
赵猛扛着柴火，赵智紧随其后。兄弟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但谁也没问。娘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村头王老伯的杂货铺是村里唯一能买到零星物品的地方，门板还紧闭着。林晚没有丝毫犹豫，上前叩响了门环。
“谁啊？大清早的……”里面传来王伯苍老而不耐的声音。
“王伯，是我，赵家的。”林晚的声音尽量平稳，“麻烦您开开门，买点东西，急用。”
门板吱呀一声拉开一条缝，王伯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探出来，看到是林晚和她身后扛柴的赵猛、空手的赵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轻蔑。
赵家欠债的事，村里早就传遍了。
“买什么？快说，冻死人了。”王伯没好气。
“劳烦王伯，买三个铜板的粗盐。”林晚伸出手，掌心静静躺着那三枚被焐得温热的铜钱。
“粗盐？”王伯一愣，显然没料到是这个，“三个铜板？就买这么点？”
他嘟囔着，但还是转身，摸索着从一个粗陶罐里，用一把小木勺舀出一点点灰白色的粗盐颗粒，倒在林晚迅速递过去的一张洗净晾干的大树叶上。
那点盐，真的少得可怜，大概只够炒一小盘菜。
“谢王伯。”林晚小心地包好树叶，紧紧攥在手里，仿佛握着什么稀世珍宝。
王伯接过铜钱，掂了掂，撇撇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板。
整个过程快得不过几个呼吸。赵猛和赵智看着林晚手里那个小小的树叶包，更加困惑了。
娘用宝贵的三个铜板，就买了这么一丁点盐？家里不是还有点盐吗？
林晚没有解释，转身：“走，去镇上！”
三人踏上了通往镇上的土路。天色渐亮，寒风依旧凛冽。
赵猛扛着柴火大步流星，赵智紧紧跟着，不时担忧地看一眼林晚单薄的身影。
林晚则紧紧攥着那个树叶包，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一边走，一边用指尖小心地捻起一点点盐末，极其均匀、极其吝啬地洒在捆柴的草绳关键节点上，又挑出几根品相最好的柴火断口，轻轻点上几粒微不可见的盐晶。
这近乎仪式般的动作，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壮。
三枚铜板换来的“魔法粉末”，是她为这捆卑微的柴火披上的、价值仅值三枚铜板的“战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