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马车离开驿站,向前行了二十里路方才停下,李忝跳下马车,对着车内行礼:“李忝谢过姑娘帮助,就此别过。”
姚纤拉开窗帘,低声说:“小心些,我还期待见着一个活的李忝,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李忝转身就走,在官道旁树林中,他的兄弟正在那儿准备接应他。
“杜锦,你跟他走吧,马车由黄恙与我来赶。”
“是。”
杜锦匆匆跟上李忝,两人说了几句话,便朝树林走。
黄恙举起马鞭,朝马屁股打了一下,马车继续前行。
车内,姚纤换上新裙子,张妈替她将头重新梳好,嘴里念叨着:“回去咱们不干架吗?”
“不干,暂时当个淑女,”姚纤拿起铜镜,左右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张妈,还差个步摇,你把母亲做的那只铃兰替我插上,不出意外,我们晚上便到上京。”
姚纤预料的没错,一路上没出大的意外,在天黑城门封禁前,马车抵达城门,守门的士兵看过文书后,面上恭敬,眼底探寻。
黄恙侧坐在车门前,面无表情地问:“如何了?可以走了吧?”
“啊,是是是,姚小姐快进,宵禁还有一个时辰,快些走才是。”打头的城门守卫手腕,侧身让马车走。
黄恙扬鞭驱马,将身子往后倾斜:“小姐,我们进城了,这守卫好生讨厌,用那种鄙夷的眼神盯着我们。”
“黄恙,”张妈挪到她身旁,伸手拍她的肩安抚,“京城不比玉井村,处处都是达官贵人,你说得那个守卫背后指不定是哪家贵族呢,为了小姐,我们得把自己藏起来,在相府立住脚后,这些人都可以怼回去。”
“真的吗?”
“都是真的,”姚纤出声回答,目光落在车道两旁游摊上,“黄恙,旁边那摊子上摆着簪子,你把那只山雀簪买下来。”
黄恙闻言,勒马下车,拿起那只山雀簪问:“摊主,这支簪子多少钱?”
“一两银,是银簪。”店家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黄恙,见是有钱人家的丫鬟,便热情招呼。
姚纤戴上面纱,下了马车,在摊上挑选:“好精致的手艺,店家这手艺在官道旁摆个游摊,未免太亏了些,我选几支,以后若是有缘,我替你找家铺子,由我出钱垫下,等你挣钱了分我一点就行。”
“小姐,这未免太…”
“我家小姐从不食言,店家,你放心好了,”黄恙将她抬起的手压了回去,取出一袋碎银塞到她手中,“多的就是赏了。”
店家握着钱袋,愣愣地盯着眼前两个女人看,反应过来时,人己挑了三支心仪的簪子走了。
“观世音菩萨啊,今日您终于显灵了,孩子有救了,终于有救了。”
白日里刚下过雨,她丝毫不嫌弃,跪在地上朝西方拜,起身后将毯子收拾好,朝家中推,路过药店,捡了几副药回家。
车上,姚纤心情极好地试戴动物形发簪,行进方向是皇宫,姚文学毕竟是丞相,为官多年,陛下为方便安排工作,便赐了皇宫附近的府邸给姚家。
“小姐,我们到了。”黄恙闷着声说,语气极为不爽。
姚纤将窗帘往旁拉,看着相府大门紧闭,侧门开着,不屑地哼了声:“叫我回来,又不开正门,开个侧门就想让我进去?黄恙,去舅舅家。”
姚纤舅舅陆怀袭爵,己是镇国公,虽袭爵,却只是名声好听,就连俸禄都没先祖五分之一多。
马车在镇国公府门前停下,守门的护卫见着马车,眉头一皱,高声喊:“来者何人?可有拜帖?”
姚纤跳下马车,将文书递给黄恙,轻声回:“我是姚纤,你告诉镇国公,他侄女从北疆回来了。”
话说完,她听着马蹄声,侧头见一俊俏男子坐在马上,他拧眉盯着她看:“父亲的侄女?难不成是姑姑的女儿?”
他翻身下马,围着姚纤走了一圈:“眉眼蛮像姑姑的,你是姚纤吗?”
“你是?”姚纤上下打量着这位贵公子,五官端正,身穿银白华服,己弱冠,头发用一个紫金冠固定着。
“我是你表哥呀,陆星宇,既然来了我家,定是姚家又不做人。
走,跟我进去,家父家母前几日才去看了姑姑,回来就念叨着你还有几日才归家,还打赌你先去姚家,还是来陆家呢。”
陆星宇说着便往里走,对看门的说着:“把马车牵到马厩去。”
这一夜陆家极其热闹,得知姚纤到来,陆怀拉着妻子宋思雪匆匆来迎:“纤纤…”
话到嘴边,两夫妻同时落了泪,这个十六年从未见过的侄女,在塞北小村中长大属实不易,他们完全能想到她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念起时,便会捎带一些东西送到玉井村,如今一见,两眼泛泪,呼吸几度停滞。
“侄女给舅舅、舅娘请安。”
姚纤出声打断两人翻飞的思绪:“父亲那边大门紧闭,侧门开着,显然是不欢迎我这个做女儿的回家,侄女便自作主张到舅舅这边来。”
“啊,我的儿…”宋思雪将她一把在抱在怀里,热泪没忍住,顺着脸颊滴在姚纤头顶,“他嫌弃,我们可不嫌弃,纤纤这么好的女儿,他不要,我要。”
书信来往,己近十五载春秋,宋思雪喜欢陆惋这个小姑子,连带着她生的一儿一女也喜欢。
虽是第一次见姚纤,但她心生欢喜,拉着她的手不松开。
“娘,表姐第一次来咱家,又是入夜才到,想必没用饭呢,表姐,你饿不饿呀?”
小少女才进屋,就见着自己娘亲对面前的少女发呆,听着下人说,是自幼被送走的表姐回来了,才匆匆跑过来。
宋思雪心一慌,起身拍着胸口:“这是你表妹陆星悦,快十西岁了,算算时间,就比你小一岁。还有两个表哥,你大表哥陆星宇,刚才你见过了,你二表哥陆星绪,这时候也该从弘文馆散学回来了。纤纤,你今年十六了?”
“还差三个月。”姚纤如实回答,舅舅这一家果如母亲书信所说,对她这个侄女极为喜欢。
“十五及笄礼可曾办了?”
“未曾。”姚纤摇头。
宋思雪不知该往下说什么,又牵着姚纤的手着:“好厚的茧子,相公啊,你瞧瞧侄女这手,比得上府里做几十年粗活的婆子了。
本是娇生惯养的命,却被姚文学送到那地方去,什么灾星,我看啊全是那王云霞瞎编,苦了这孩子了。”
“什么苦不苦的?”少年一只脚踏入前厅,便看见一名少女坐在娘面前,当姚纤转头看他时,他竟一时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