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下还在滴血,院子里的血瞬间被染红,两老夫妻见状,既惊讶又害怕,姚纤下马时拿出一锭金元宝:“天寒地冻雪又厚,这点儿钱够你们几个月收入了,快下去备点儿热水给我们暖暖身体。”
“这就去,这就去,老婆子,快带几位客官去客房。”老板欢快地收下金元宝,转身催着老伴赶紧干活。
这两人年纪将近五十,身边并无子女,所有收入似乎都是这家客栈产生的,姚纤看了张妈一眼,张妈便跟着老板娘走进大堂。
杜锦紧随其后,若不是习武,抱着个奄奄一息的男人早趴地上了。
一楼只有一间柴房,放着一张床,床上有两个枕头,收拾得干干净净。
老板娘不好意思地笑笑:“平时我跟我家男人就睡这儿,若是不介意,我把这再收拾收拾。”
“无妨,挺干净的,”姚纤点头,打发她去厨房,“老板娘,准备些吃食吧,肉和菜都行。”
“好勒,那你们收拾,我就不打扰了,二楼还有两间房,你们随意。”老板娘笑着跑进厨房。
姚纤坐在凳子上,看着黄恙与张妈收拾行李,柴房门敞开着,杜锦将男人放在床上,再次探他的鼻息,看着他还活着,松一口气。
大堂的窗微微敞开,能看见外面随风飞舞的雪花,地面积了厚厚一层雪,约摸到人小腿一半的位置。
荒山野岭安静得吓人,杜锦从行李箱中找到针灸的针,点燃一盏烛灯,将针尖在上面滚了一圈,随后插入男子右耳耳后某处穴位。
“嗯…”
男人闷哼一声,嘴微张,血顺着嘴角滑落,杜锦将他扶起并用湿帕子擦掉他嘴角的血。
男人的脸己被擦得干净,棕色粗糙的皮肤裹着一张硬朗的脸,姚纤拉了凳子坐在门口,她轻声问:“杜锦,能治好吗?”
“只是皮外伤,加上雪地里躺了些时间,治起来倒是不麻烦,只怕体内寒气过多,落下病根。我看这人身体壮硕,身上密布着大小不同的伤疤,身体应是不错的,约莫着能治好。”
杜锦说了一堆废话,姚纤便知棘手,幼时,她、杜锦、黄恙三人皆在梅花堡习武、习文、习医,凡是梅娘与诸位师兄师姐会的,都会传授给他们,凡是外来客人会的,也会教授给他们。
姚纤走到床边,伸手搭了男人的脉,摇摇头:“死倒是死不了,病根也落不下,这人体内有一股火,喂点儿驱寒的药,抹点止血的粉,再给塞点儿吃食,用不着一天就会好的。杜锦,你呀给人治病别想太多,忘了最重要的点,是伤患,不伤及重要部位,若有极强的求生欲望,基本能活。”
“小姐说的是,我就是想太多。”杜锦轻轻叹气,见着老板娘送炭火来,便把窗朝外打开。
这老板娘也是个好奇的人,微微抬头看了床上的人,随后离开。
将男人安顿好后,主仆西人围着一张方桌吃饭,柜台后面亮着两盏烛灯,老板娘借着烛灯做鞋,老板把玩着那锭金元宝,满心满眼都是贪婪。
“小姐,柴房里那个男人怎么办?留在这里吗?”杜锦吃完后,回头看一眼柴房,私心是不想把男人带走的,毕竟一路上不知会遇上什么事。
“不,带着,要不了两个时辰他就会醒,浑身都是军队才能见到的伤,肯定有故事,等他醒来叫我,我先睡会儿。”
“是。”杜锦虽无奈,但也听姚纤的话。
两个时辰后,大雪己经停了,官道上也积了厚厚一层雪,这时人出不去,外人也进不来,只能等雪化了才好离开。
老夫妻俩得了这么一大笔钱,储藏食物得地窖塞了三分之二,足够三十人吃上大半年,他们晚上一合计,便找到张妈:“这雪下得很大,再往后会长长下雪,大小不论,乘马离开北疆,定会发生危险,倒不如在我们这个客栈多住些时日,等雪化再走?”
张妈点头:“此事我得先过问下我家小姐。”
她推门走进房间,姚纤正看着窗外院子里积的厚雪发呆,还没等她问便先做了回答:“告诉店家,我们五个人住到雪化就走。”
“是。”
张妈离开房间,正巧碰到杜锦,两人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杜锦站在门外,轻声说:“小姐,他醒了。”
“他有说什么吗?”姚纤仍没回头,一双眼盯着远处的高山,那是白了头的岐山,还没远离,她便开始想念。
“回小姐,什么都没说。”
“那我下去看看吧,反正也没什么事。”
姚纤说完,将挂在屏风上的外袍取下,搭在身上,踩着木楼梯一步步向下,杜锦跟在她身后。
柴房中,男人双眼迷茫地盯着天花板,呼吸着新鲜的冷空气,门被推开发出吱嘎的声响,姚纤刚走进去,目光便撞进男人眼底。
男人看见她,正要起身,姚纤出声制止:“不用坐起来,刚恢复些,一坐起来,我倒怕你人又散了架,我有些话想问你,现在能说话吧?”
“你问吧。”男人声音沙哑,毕竟大病未愈,能说出话来,也算厉害。
姚纤拉了根凳子坐下,手肘支在桌子上,下巴抵着掌心,借着明晃晃的烛光盯着男人下巴细细的疤痕:“你是逃兵吗?”
“不是,还以为姑娘会先让我做自我介绍呢。”
“确实,那你还有体力进行自我介绍吗?我瞧你说话都很费劲。”
“那说到哪儿算哪儿吧,我不是逃兵,我受的伤来自一伙土匪,相反,我是受召入京的将军,身上的伤疤姑娘应该也看出来了,不是寻常刀剑所伤。”
男人停顿,姚纤轻轻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我叫李忝,身上的东西都被土匪劫了去,就只剩下一条命。”
“将军?”姚纤抬头,这人姓李,李是大姓,也是国姓,看着人穷酸样,应该跟皇室没有关系,“你有何证据?”
“到了京城,自会有人替我做证。”李忝翻了全身,什么都没找到。
姚纤手里捏着块令牌,把玩一会儿,将它递给李忝:“是在找这个吗?”
令牌上只写了西个字,镇北将军,一个屡建奇功的镇北将军,却无人知道他姓甚名谁,像是有人刻意隐瞒他的身份信息。
“是这个,可我落了难,又害了一身大病与伤,独自往京城去恐怕不安全。”
“巧了,我们也去京城,只是大雪封了官道,走是走不了了,我们要在来年夏季前回京,将军您呢?”
“只是叫我回去,没给期限,”李忝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话,“敢问姑娘芳名?”
“我叫姚纤,你且好好养伤,等好得差不多了,再往下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