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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味居，“听雪轩”。
窗外，暮色西合。醉仙楼的灯火依旧通明，喧嚣的人声隐隐传来。那霸道辛香的气息似乎淡了些，但一种温和的骨汤香气，却又悄然混杂其中，随风飘入。
青墨垂手侍立，脸上带着一丝不甘和困惑：“公子……那林家小姐……又出新花样了。弄了个什么‘温柔乡’骨汤锅底，味道……闻着倒是温和，吸引了不少怕辣的女眷和老人过去。咱们……咱们之前的法子，好像……效果没那么大了。”
江砚并未看向窗外。他端坐在书案后，面前摊着一卷账册，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支紫毫笔，笔尖悬在纸上，久久未落。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轮廓，冷峻如冰雕。
他听着青墨的汇报，听到“温柔乡”三个字时，笔尖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推出新锅底？还是温和的骨汤？这林家孤女……反应倒是快。
“另外……”青墨继续道，“我们虽然卡住了她主要的牛油、骨头和茱萸来源，价格也抬高了。但她似乎……找到了些偏门的货源。尤其是茱萸，虽然品质低劣，但硬是让她又续上了。而且她这‘温柔乡’对茱萸需求少，对我们的压制……效果减弱了。”
笔尖依旧悬停着。江砚的目光落在账册上，却仿佛没有焦距。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些画面：对面大堂里，那个瘦小却异常忙碌的身影，沙哑着嗓子指导食客涮菜；在漫天风雪中，背着沉重麻袋、狼狈归来的样子；还有……面对谣言时，坦荡公开自证清明的决断……
这些画面，与他记忆中那个怯懦、沉默、只知哭泣的林晚，无论如何也无法重合。
一个孤女，身处绝境，面对自己的精准打压，非但没有崩溃，反而一次次化解危机，甚至还能推陈出新，拓展客源……这份韧性，这份急智，这份……近乎野蛮的生命力，让江砚感到一种强烈的意外。
厌恶，依旧根深蒂固。对那粗鄙的环境，对那市井的喧闹，对那“邪物”的本质。但此刻，这纯粹的厌恶之中，却悄然滋生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极其复杂的情绪。
那是一种……对棋逢对手的……一丝丝（极其微弱）的……审视？甚至……一丝丝（极其不情愿承认的）……欣赏？
这陌生的情绪让他感到不适，甚至有些烦躁。他厌恶一切失控的感觉，包括自己的情绪。
“知道了。”江砚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听不出波澜。他放下笔，合上账册，“继续盯着。重点……查清楚她新锅底的配方和反响。还有……”他顿了顿，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探究，“她这个人……最近的行踪、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留意一下。”
“是，公子。”青墨应下，心中却更加疑惑。公子怎么对林家小姐本人感兴趣了？
江砚不再言语，起身走到窗边。暮色中，对面醉仙楼的灯火显得格外明亮，如同黑暗中倔强燃烧的一簇火焰。他静静地凝视着，俊美的面容在阴影中晦暗不明。
林晚……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所谓的“地狱火”和“温柔乡”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一丝难以言喻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疑虑，如同投入寒潭的石子，在他冰冷的心湖深处，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