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架
我要求书
天空，灰蒙蒙的，像一块永远擦不干净的旧抹布。那道吞噬了伤者的暗红光点早己消失无踪，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罗舟僵在原地，仰着头，脖子都酸了。手腕上的铁皮圈手环，那冰冷的绿色倒计时数字依旧在不紧不慢地跳动：【09:43:05…09:43:04…】。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冰冷彻骨的“回收”一幕，对这台冰冷的机器而言，不过是程序里一次微不足道的日志记录。
回收…
这个词像淬了毒的冰锥，反复扎刺着他的神经。老王的话、老王看到防护服时的异常、那台嗡嗡作响的蓝光装置、还有这架“爪子”…所有碎片瞬间在他混乱的脑海里拼凑出一个模糊而狰狞的轮廓！这“末日求生”真人秀，绝不是什么通往“伊甸”的阶梯！它更像是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而他们这些参赛者，就是网中挣扎的虫子！
“妈的！”罗舟猛地低下头，狠狠一拳砸在旁边枯死的树干上！粗糙的树皮硌得指关节生疼，但这疼痛反而让他从那种冰冷的麻木中惊醒过来。恐惧如同实质的潮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愤怒和被愚弄的屈辱感！“狗日的节目组！狗日的‘伊甸’！把老子当猴耍？！”
他对着手腕上的手环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喷在冰冷的屏幕上：“看！看！看尼玛看！老子知道你们在看！喜欢看是吧？行！老子让你们看个够！”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在原地暴躁地转了两圈，最后泄愤似的对着天空比了个巨大的中指！“这动作收费！观众老爷们觉得帅的打赏个‘窜天猴’啊！”
骂完，他感觉胸口的恶气稍微顺了点。但理智也迅速回归。愤怒解决不了问题。他现在还戴着这该死的“狗链子”，身处这该死的“首播现场”，头顶悬着那该死的“爪子”。活下去，才是硬道理！只有活下去，才能搞清楚这背后的阴谋！才能…想办法砸了这破节目！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腕上的倒计时还在无情流逝。任务目标：存活12小时。现在才过了不到三分之一。他环顾西周这片危机西伏的废墟，刚才的遭遇更是敲响了警钟。危险无处不在，而所谓的“医疗救援”，竟然是把人当垃圾一样回收走！
“靠人不如靠己！”罗舟咬着牙，摸了摸怀里硬邦邦的医疗包。这玩意儿，还有身上这件厚实的工装，现在是他最大的依仗。他拧开破水壶，狠狠灌了一大口浑浊的泥浆水，冰凉的液体混合着土腥味滑入喉咙，刺激着感官，也暂时压下了胃里的翻腾。
不能待在这里！刚才的动静（他的叫骂和蛇的嘶鸣）可能引来其他东西，或者…其他参赛者（比如疤脸那种）。他需要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熬过这该死的12小时。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决定朝着远离塌顶商场、也远离刚才无人机回收点的区域移动。那片区域他之前探索过，有几个由巨大混凝土块堆叠形成的天然掩体，视野相对开阔，易守难攻。
他像一只受惊的狐狸，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利用废墟的断墙残骸作为掩护，快速而无声地穿行。每一次风吹草动，都会让他瞬间绷紧神经，握紧腰间那把简陋的碎石片“武器”。手腕上的手环屏幕，那明灭的绿光和跳动的数字，如同一个无声的嘲弄者，时刻提醒着他被监视的处境。
“看吧看吧！看老子走路姿势帅不帅？这身‘皮’可是限量款！”他一边潜行，一边对着空气小声嘀咕，用这种荒诞的自言自语来对抗内心的压力和无处不在的窥视感。他甚至故意在一个相对开阔的地方停下来，对着天空整理了一下工装的高领，摆了个自认为很酷的姿势，“观众朋友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废土时尚风向标！自带防蟑螂咬属性！主播同款，你值得拥有！打赏够多，链接稍后上…哦，好像上不了。” 他耸耸肩，继续前进。
终于，他抵达了目的地——一片由几块巨大预制板和倒塌墙体围成的三角地带。入口狭窄，内部空间不大，但三面都被厚重的混凝土遮挡，只有入口一个方向需要警戒。他仔细检查了内部，确认没有蛇虫鼠蚁的巢穴，这才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背靠最厚实的那块墙体坐下。
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疲惫和饥饿感再次汹涌袭来。他掏出那块仅剩一小口的压缩饼干，犹豫再三，还是没舍得吃，又放了回去。水壶里的泥浆水也只剩小半壶了。
“得搞点吃的…”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在狭小的掩体内部扫视。除了碎石和灰尘，别无他物。他叹了口气，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手腕上的手环屏幕。
【区域：C-7】
【任务：生存】
【目标：存活12小时】
【倒计时：08:15:33…】
【当前观众：1】
【打赏：0】
一行新的、极其微小的白色符号，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屏幕最下方。
观众：1？
打赏：0？
罗舟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用力揉了揉眼睛，凑近屏幕仔细看。
没错！【当前观众：1】！【打赏：0】！
“卧槽？！真有观众？！”罗舟差点从地上跳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被冒犯感同时涌上心头！刚才那惊险的斗蛇救人，那冰冷残酷的“回收”场面，居然真的有人在看？！而且只有一个？！还一毛钱没打赏？！
“喂！就你一个？ID是啥？‘孤独的云’？还是‘抠门的鬼’？”罗舟对着手环屏幕，像是找到了发泄口，压低声音（怕引来危险）开始了单方面的“互动”，“刚才那场面不够刺激？不够下饭？老子差点被蛇咬死！还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被吸走！这剧情还不够跌宕起伏？你好歹刷个‘666’啊！或者…一个‘蟑螂腿’也行啊！”
屏幕上的数字纹丝不动。那个“1”静静地亮着，那个“0”冷冷地嘲笑着。
罗舟感觉自己像个对着空气表演的傻子。他泄气地靠回冰冷的墙壁，嘴里嘟囔着：“行…算你狠…沉默是金是吧？老子就当你是块木头！看你能看到什么时候！”
他闭上眼睛，试图休息一会儿，保存体力。但那个冰冷的“1”和“0”仿佛刻在了他的视网膜上。被窥视的感觉从未如此清晰、如此具体！他甚至能想象出，在某个温暖、干净、食物充足的地方，一个穿着华丽衣服的家伙，正慵懒地靠在柔软的沙发上，一边喝着某种甜腻的饮料，一边用看蚂蚁搬家般的眼神，冷漠地注视着他这块小小的屏幕，看着他在泥泞和死亡边缘挣扎，连个屁都不放！
“操！”罗舟越想越气，忍不住又骂了一句。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的、密集的窸窣声，如同无数细小的爪子在硬物上快速爬行，突然从掩体的入口缝隙处传来！
罗舟的神经瞬间绷紧！他猛地睁开眼睛，身体如同弹簧般弹起，紧贴墙壁，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入口！
只见在入口狭窄的光线下，几只深褐色、甲壳油亮、体型堪比小老鼠的辐射蟑螂，正试探性地从缝隙里钻了进来！它们抖动着长长的触须，似乎在探查这个新环境。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更多的蟑螂如同嗅到腥味的鲨鱼，源源不断地从缝隙涌入！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多，很快就在入口附近的地面上形成了一片缓慢蠕动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深褐色油污！窸窣声汇集成令人牙酸的噪音！
“妈的！阴魂不散！”罗舟头皮发麻，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碎石片，但看着眼前这至少几十只、还在不断涌入的蟑螂大军，他知道硬拼绝对是送死！他飞快地扫视狭小的掩体内部——无处可逃！唯一的出口正被蟑螂大军堵住！
怎么办？！火烧？没燃料！水淹？泥浆水都没多少了！用医疗包里的剪刀镊子一只只戳？那得戳到猴年马月！
就在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手腕上那个该死的手环屏幕！那个冰冷的【观众：1】和【打赏：0】！
一个极其荒诞、极其大胆、带着破罐子破摔和报复性恶作剧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进他的脑海！
“观众老爷！您不是爱看吗？行！今天主播就给您表演个绝活！”罗舟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了绝望、疯狂和恶作剧的笑容。他猛地从工装巨大的口袋里，掏出了那把医用小剪刀！剪刀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
他不再后退，反而朝着蟑螂群涌来的方向，主动迎了上去！但不是攻击，而是…蹲了下来！
在蟑螂群即将扑到他脚边的瞬间，罗舟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出手！不是刺，不是砸，而是…剪！
咔嚓！
他手中的小剪刀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掠过冲在最前面那只蟑螂的头顶！一小撮带着油光的深褐色触须应声而断，飘落在地！
那只被“理发”的蟑螂似乎懵了，原地顿了一下，抖动着光秃秃的触须桩子，显得异常滑稽。
“嘿！老铁！新发型够潮不？”罗舟对着那只懵逼的蟑螂咧嘴一笑，动作毫不停留！他如同一个陷入癫狂状态的托尼老师，在小范围内灵活地腾挪闪避着蟑螂的扑咬（工装裤的坚韧再次立功），手中的剪刀化作一片寒光！
咔嚓！咔嚓！咔嚓！
“这位女士！给您修个空气刘海儿！”
咔嚓！
“这位大哥！来个板寸！精神！”
咔嚓！
“小朋友别怕！叔叔给你修个可爱的锅盖头！”
咔嚓！咔嚓！
他一边疯狂地给涌上来的蟑螂“理发”，剪断它们那灵敏的触须，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给每一只“顾客”安排着发型！动作迅捷、精准、带着一种病态的流畅！场面荒诞到了极点！
失去了最重要的触须导航和感知器官，这些原本凶悍的辐射蟑螂瞬间变成了没头苍蝇！它们不再能精准地锁定罗舟的位置，攻击变得杂乱无章，甚至开始互相碰撞！原本有序的蟑螂潮，在罗舟这把疯狂剪刀的“修剪”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罗舟像一只在刀尖上跳舞的猴子，在狭窄的空间里闪转腾挪，每一次剪刀落下，都有一只蟑螂失去方向感！厚实的工装裤虽然被蟑螂的口器咬得嗤啦作响，多处被撕开小口子，但内衬坚韧，始终没有破防！他越剪越顺手，甚至开始即兴发挥：
“哎哟！这位大哥别挤！排队！排队懂不懂？VIP通道在那边！”
“嘿！说你呢！插队可耻！罚你剪个地中海！”
“剪完的顾客请从左侧通道离场！保持秩序！文明观…呃，文明理发！”
他一个人，一把小剪刀，硬生生在这狭小的掩体里，上演了一场惊世骇俗的“蟑螂理发店”大戏！汗水浸透了他的头发和衣领，但他眼中却闪烁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光芒！既是求生，也是对那冰冷窥视最激烈的反抗！
就在他剪得兴起，感觉快要控制住局面时——
叮！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硬币落地的清脆提示音，毫无征兆地从他手腕上的铁皮手环里响起！
罗舟的动作下意识地顿了一下！他猛地低头看向手环屏幕！
只见原本冰冷的屏幕上，除了跳动的倒计时（【07:58:11…】）和那个固执的【观众：1】，在【打赏：0】的位置后面，竟然多了一行新的、闪烁着微弱光芒的小字：
【打赏：+1】
【获得：生存点数 x 1】
【物品：压缩饼干 x 1（待投放）】
同时，在屏幕最下方，一行小小的白色文字如同弹幕般快速滑过：
[观众“废墟乐子人”打赏：压缩饼干 x 1]
[留言：手艺不错，托尼老师。继续。]
罗舟的瞳孔骤然收缩！嘴巴张成了O型！
真有打赏？！
而且…压缩饼干？！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瞬间击中了他！他看着屏幕上那行冰冷的“压缩饼干 x 1（待投放）”，又看了看眼前这片依旧混乱、但威胁大减的“地中海”蟑螂群，再看看自己手里那把沾着蟑螂“发屑”的医用剪刀…
“卧槽…真…真能换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