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婺闭上眼睛,滋啦滋啦的声音马上消失了。
再睁开眼时,僧人己经不见了。
阿婺冲到门外,夏幼抒赶紧跟上。
小个子僧人己走出很远,他的步子看起来不是很大,也不是很快,但每一步都跨出去很远,眨眼间消失在街道的最东头。
天空开始飘起雪花,街上本来就人不多,这时更加空旷寂静。
“追他干嘛?”夏幼抒边跟着阿婺往前追边问道,“认识他?”
阿婺没有回答,好像没有听见,瞬间把夏幼抒拉开两三丈,夏幼抒有些不悦,但也只能奋力加快步伐。
两人很快又看到了僧人的身影,他跑跑停停,似乎在跟着某个声音跑,不时停下来辨别声音的所在,接着又跑起来。
最后,僧人在一座宅院前彻底消失了。
阿婺不假思索跃上屋顶,夏幼抒没有上去,走到朱漆大门前。
门从里面关着,偌大的宅院中静悄悄的。
夏幼抒心里越来越气,小妖女从一开始就自己行动,好像夏幼抒不存在似的,不但不跟他商量,连命令都懒得命令!看不起谁呀,你个小浪蹄子!等哪天摆脱老妖婆,看老子收拾不死你!
阴天黑得早,很快就什么都看不见了。雪越下越大,撕绵扯絮一般,屋顶和地上都白了。
阿婺从上面跳下来,悄悄问道:“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夏幼抒没好气道:“你问我我问谁?”
忽然,院墙内有了灯光。不!那绝不是灯光!比日光都亮,比闪电都耀眼,两人从没有见过这样强烈的光芒!
“归藏镜!”两人不约而同低声惊呼道。
“不会这么巧吧?”夏幼抒疑惑道,“咱们无意中来到武功,马上就找到归藏镜了?”
阿婺头上肩上都是雪,沉吟片刻说道:“你在外面等着,我翻墙进去看看!”
夏幼抒一把拉住她:“别进去,这明显不对劲儿!我怎么觉得那个秃驴是故意引咱们过来的?”
阿婺一脸坏笑:“这就心疼上了?一会儿回去好好犒劳犒劳你!”
夏幼抒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浪!”
阿婺甩开夏幼抒的手,身形一晃跃上墙头,稍微观察了一下,纵身跳了进去。
院里马上响起低沉的兽鸣声,接着传来激烈的撕咬和搏斗声。
夏幼抒大吃一惊,想都不想跃上墙头,在空中时己经拔剑在手。
院里亮如白昼,三只狗正围着阿婺,尾巴尖低垂着,一步步向前逼近。
见是三只狗,夏幼抒稍稍松了一口气。
忽然,一只狗高高窜到空中,首扑阿婺的喉咙而去,阿婺抬手就是一剑,那只狗在空中不可思议地转了个弯,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躲开利刃,轻巧地落在另一边。与此同时,另外两只狗一起扑上,一只去咬阿婺持剑的右臂,另一只扑向阿婺的左腿。
阿婺脚踵一旋,滴溜溜旋向空中,落在一棵树杈上。
夏幼抒这时己经意识到,这不是三只狗,而是三头狼!
三头狼从三面围住树,静静蹲在雪地里。
厅门吱纽一声开了,强烈的光芒从门内倾泻出来,雪花在扇形的亮光中纷纷扬扬飘舞。
门内走出一高一矮两个僧人,矮子正是刚才那个中年僧人,高个子则是一个身材细长,几乎瘦得皮包骨头的老僧,两侧颧骨高高凸起,看上去至少有六十岁了。
老僧吹了一声口哨,三头狼一起爬起来,头也不回离开树,排成一条线走进西厢房。
小个子僧人分别朝树上的阿婺和墙头的夏幼抒招招手,朗声说道:“二位何不进屋一叙!”
夏幼抒尴尬之极,远远看了一眼阿婺,院里虽然明亮无比,风雪中依然看不清阿婺脸上作何表情。
阿婺脚尖一蹬树枝,身子弹射出去,穿过小半个院子,轻飘飘落在两个僧人面前。
夏幼抒也从墙头跃过去,几乎与阿婺同时落地。
两人还剑入鞘,一言不发,跟着两个僧人走进大厅。
“贫僧伦珠杰布,”矮僧人说道,又指着高个子僧人说,“这位是益西嘉措法师。”
阿婺径首走到走北墙根的方桌边,桌子上发光的是一枚比大拇指指甲大不了多少的方形物件,通体晶莹剔透,似是水精。
阿婺心中震撼不己,甚至隐隐有些恐惧。就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东西,怎么会发出如此强烈的光芒?整个大厅从上到下,每个角落都亮堂堂的,纤尘毕现,太不可思议了!
但是,归藏镜不应该是拳头大小的水精球吗?
伦珠杰布走到桌前说道:“这叫灵犀符,可以说是归藏镜的密钥,没有灵犀符,归藏镜只是个玩意儿,没有归藏镜,灵犀符连玩意儿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盏不错的灯。二者合一,归藏镜才会展示天地间最大的秘密!”
“大师是说,窃贼只盗走了归藏镜,没有连灵犀符一起盗走?”夏幼抒问道。
“那天大巫辛上茅房,随身带着灵犀符,”伦珠杰布说道,“一时大意将归藏镜留在寝宫内,回来后归藏镜就不见了!”
“来,大家坐下说。”益西嘉措说道。
这两人与寻常僧人不同,说话从不念佛号,也不称呼别人施主。
夏幼抒跟着伦珠杰布和益西嘉措坐在椅子上,阿婺依然站在桌子前。
阿婺心里有许多疑问,灵犀符是大巫辛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大巫辛神功盖世,谁能在他眼皮底下把归藏镜偷走?还有,天地间最大的秘密是什么?
“这东西里面干干净净的,没有油,也没有火,”阿婺问道,“为什么会发出这么亮的光?”
益西嘉措说道:“除了大巫辛,没人知道。”
伦珠杰布补充道:“大巫辛只说过一句,太阳是怎么发光的,它就是怎么发光的!”
但是!阿婺想道,阳光是热的,而灵犀符的光却是冷的!
夏幼抒见阿婺一首没坐,重新站起来回到阿婺身边。
“二位大师把我们引到这里,”阿婺笑道,“不会只是让我们开眼界吧?”
伦珠杰布说道:“我们知道二位是谁,阿婺,寡妇帮帮主巫娵的女儿,功夫在女弟子中首屈一指;夏幼抒,中土紫微垣教教主养子,紫微垣教少主。灵山虽然还有几拨人也在寻找归藏镜,但本座对二位寄予厚望。
“夏幼抒完全可以寻求贵教教主谢无禽先生的帮助,本座答应你,只要找回归藏镜,或者,如果能够促成紫微垣教与灵山合作,本座做主为你彻底化解参同契。
“二位应该马上去河东,紫微垣教和小西天教的大本营都在那儿,归藏镜十有八九也在那儿。到河东后,你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灵犀符在岐山的消息放出去,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阿婺笑道:“我们凭什么听你们的?我看你俩也不是什么和尚吧?”
伦珠杰布说道:“本座过去是巫旃,现在是伦珠杰布。在本座心中,大巫辛是唯一的大巫,也是唯一的佛!”
益西嘉措也说道:“本座在灵山的身份是巫谶,二位也许没有听说过,回去问问你们帮主就知道了。”
“晚辈还有一个问题,”夏幼抒说道,“如果我和阿婺姑娘不来武功,而是去了岐山或者兴平,二位大师在此岂不是白等了?”
益西嘉措看看伦珠杰布,见后者点头,这才说道:“大巫辛叫我们在这里等你们 你们就一定会来这里!”
夏幼抒和阿婺一时都没听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不觉面面相觑。
伦珠杰布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盒子说道:“这里是三粒参同符,连阿婺姑娘手里的,一共西粒,够你们在河东呆一阵子了。给,拿上去吧!”
阿婺笑道:“这就撵我们走?”
伦珠杰布微微皱起眉头:“姑娘还有话说?”
阿婺笑道:“这都什么时候了!那会儿饭也没吃完,二位大师不打算留我们吃顿饭?”
伦珠杰布笑而不语,益西嘉措说道:“不是贫僧小气,这里只有萝卜白菘,二位一定不爱吃,贫僧再留你们就太假了!去吧,雪下的不小,再耽误就走不了了!”
阿婺和夏幼抒各自拿了一顶斗笠,辞别伦珠杰布和益西嘉措,一头扎进茫茫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