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纾辞异闻录
白纾辞异闻录
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 > 白纾辞异闻录 > 第五十七章:珠算惊

第五十七章:珠算惊

加入书架
书名:
白纾辞异闻录
作者:
龙赐
本章字数:
4716
更新时间:
2025-07-09

谷雨的雨丝细如绣线,斜斜织在老街区的檐角,把青石板洇得发亮,倒映着“锦绣庄”斑驳的木牌。白纾辞抬手推那扇虚掩的门,门轴“吱呀”一声,像谁在暗处轻轻叹了口气。

门内的光线比屋外暗了三分,陈年的绸缎香混着墙缝里渗出来的霉味,在鼻尖缠成一团。迎门的梨花木柜台蒙着层灰,指腹按上去能留下浅痕,唯有中央那只黑檀木算盘,框子油亮得像浸过蜜,牛角算珠黄润剔透,偏右上角“七”位那颗,边缘泛着点焦黑,像被人用烟头烫过。

“白师傅可算来了。”里屋的竹帘“哗啦”掀开,李老太拄着枣木拐杖挪出来。她藏青布衫的领口别着枚银领针,针面的梅花被得发亮,“这算盘成精了。后半夜总自己‘噼里啪啦’响,珠子撞得脆生生的,像有人扒着柜台算账。我披衣起来看,屋里空荡荡的,就它在那儿蹦跶,‘七’位和‘六’位的珠子贴得密不透风,分明是三十七块六。”

白纾辞指尖搭上算盘框。黑檀木凉丝丝的,带着老木头特有的温润,可碰着“七”位算珠时,指腹突然一暖,像触到了灶边温着的瓷碗底。她捻起那颗珠子细看,牛角纹理里嵌着点暗红粉末,凑到鼻尖,是松烟墨混着胭脂的淡香——当年账房先生记账,总爱往墨里掺点胭脂调气色。

“上礼拜头回出声,我还当进了耗子。”李老太往柜台角落挪了挪,露出指节上的浅红印子,圆圆的,正好是算珠的大小,“伸手去按,‘七’位珠子突然发烫,烫得我手一缩,拐杖都差点掉了。这印子褪了七天,到现在还泛着红,跟新烫的似的。”

她拨了拨算珠,珠子相撞的“嗒”声在空屋里荡开,“更怪的是数儿。清晨看是清盘,日头到窗棂时,准是三十七块六;等傍晚灶烟起来,又变成五百二十一。都是些没头没尾的数,像谁把账本撕了,就剩这几页记在心里。”

白纾辞试着拨“七”位算珠。珠子刚离框,就觉一股暗劲往回拽,得用点力才能归位,落框时“咔”的一声轻响,震得柜台缝里的灰都跳了跳。她翻到算盘背面,黑檀木上有个磨浅了的“赵”字,笔画里卡着点棉絮,是绸缎里的丝,摸上去还带着点软乎气。

“这是……账房先生的物件?”

“是赵先生的。”李老太从柜台抽屉摸出本牛皮账册,纸页脆得像饼干,翻时得屏住气,“我爹开这庄时,请的他。赵先生算盘打得好,人称‘铁算盘’,账上的数儿,比秤还准。三十五前冬,庄里走水,烧了半间库房,他就倒在这柜台前,怀里搂着这算盘,好几颗珠子都熔成了疙瘩。”

账册最后一页停在腊月廿八,小楷写着“收张记绣品款三十七块六”,墨迹旁有几滴暗红,像没干的血滴在纸上,晕成细如发丝的纹。“消防说是电线老了走火,我爹偏说不对。赵先生走前三天,总对着算盘发愣,嘴里嘟囔‘对不上’‘差了’,问他差啥,就只是摇头,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像跟谁吵架。”

白纾辞对着光细看“七”位算珠的孔眼。孔里卡着点白渣,用镊子挑出来,是半张撕烂的收据,上面“借锦绣庄纹银五百二十一两”几个字还清楚,落款“张”字被火燎得只剩个竖弯钩,墨色焦黑。

“这张记,是送绣品来的张茂才?”她指尖点了点账册上的“张记”。

李老太手一抖,账册差点掉地上。她踉跄着进里屋,抱出个樟木箱,打开时飘出股樟脑香。箱底压着块深蓝缎子,上面绣的缠枝莲针脚密得看不见线结,角落“张”字绣得张扬,针脚里还卡着点墨渣,和收据上的笔迹如出一辙。“我爹说,张茂才是赵先生远房表哥,总来借钱。赵先生心软,瞒着我爹挪了好几次,账上都替他抹平了……”

话没说完,柜台上传来“噼啪”一阵脆响。算盘珠子自己动了,“七”“六”位珠子并成一线,是三十七块六;紧接着“五”“二”“一”位珠子齐齐归位,五百二十一的数儿在盘上亮得扎眼。

白纾辞把半张收据铺在算盘上。收据刚沾着框子,就“滋啦”冒起缕白烟,焦黑的“张”字突然显出全貌——“张茂才”三个字笔画狰狞,像被人用指甲抠过。她指尖划过算珠:“火不是电线引的。张茂才借了钱不还,还偷庄里的绣品去卖,赵先生撞见了,两人在库房吵起来,碰倒了油灯。他抱着账本和算盘没跑,是怕这些凭证烧没了。”

算盘珠子突然跳得厉害,“叮叮当当”响成一片,像有人急着拨清一笔烂账。柜台木板的纹路里,慢慢渗出血色的印子,顺着木纹爬,聚成个模糊的影子:长衫下摆沾着火星,手里毛笔攥得指节发白,正往账册上写着什么,笔尖抖得厉害。

“这些动静,是他攒了三十五年的话。”白纾辞望着那影子,“他是想告诉你,那五百二十一两,张茂才后来用绣品抵了;三十七块六,是最后一笔没收的尾款。他没亏了锦绣庄的账,一分一厘都清。”

李老太突然想起什么,从账册里抽出张泛黄的照片。穿长衫的男人站在柜台前,手里算盘打得飞,笑得眼角堆着纹,身后货架上,一匹深蓝缎子正往下淌着光,和箱底那块一般无二。“这是赵先生……我爹总说,他就是心太软,把亲戚情分看得比账本还重。”

算珠“嗒”地归了位,像谁轻轻舒了口气。木板上的血色印子淡了,慢慢融进木纹里,只剩几点浅红,像溅上的胭脂。

“等天放晴,把算盘和账册请到祠堂去。”白纾辞把算盘放回柜台,牛角珠子己经凉透了,“跟他说,账清了,人也记着他的好。心软不是错,清白更没丢。”

三天后,李老太打来电话,声音里带着颤:“送祠堂那天,香突然自己着了。烟里好像有个人影,拿着算盘对我拱手,然后就散了……现在算盘静悄悄的,珠子摸上去,跟普通木头一个样了。”

白纾辞望着窗外。谷雨的雨停了,阳光穿过云层,把青石板照得发亮。她知道,那笔悬着的账、那句没说尽的清白,早化作算珠里的温度,跟着年轮转了三十五年。

有些珠子,响了半生,不是为了吵,是想让后来人知道,哪怕账册烧了,良心上的数儿,总得算清。就像这把算盘,噼里啪啦里藏着的,从来不是怨,是一个人用性命护着的、舍不得错半分的本分。

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点绸缎香。白纾辞指尖划过窗台上的梧桐叶,叶尖的水珠滚下来,像谁算完最后一笔账,轻轻落了颗珠子。

错乱章节催更!
返回
指南
快捷键指南
全屏模式
上下移动
换章
加入书架 字号
调整字号
A-
A+
背景
阅读背景
错乱漏章催更
  • 新书推荐
  • 热门推荐
  •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