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纾辞异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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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残灯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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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白纾辞异闻录
作者:
龙赐
本章字数:
6444
更新时间:
2025-07-09

腊月的风刮过拆迁区,卷起满地碎砖。棱角锋利的砖块在地上打着滚,发出“咔啦咔啦”的响,像谁在暗处磨牙。

白纾辞站在路口,围巾被风掀得猎猎作响。她抬头看向那盏孤零零的旧路灯,睫毛上沾了点细沙,是风从废墟里卷起来的。

灯杆锈得掉皮,露出底下暗红的铁色,像结了痂的伤口。灯罩蒙着厚厚的灰,灰层里嵌着几片干枯的杨树叶,是去年秋天就卡在那儿的。

怪的是,这灯竟在白天亮着。昏黄的光被太阳压得只剩一圈淡影,像只半眯的眼,在光秃秃的拆迁区里,显得格外突兀。

“就是它。”

说话的是个看车棚的老头,姓刘。他裹着件洗得发白的军大衣,领口磨出了毛边,手里攥着个搪瓷缸,缸沿磕掉了一块瓷,露出里面的黑铁。

“邪门得很。”刘老头往地上啐了口带冰碴的唾沫,“拆迁队拆到这一片,上个月就掐了总闸,别的灯早成了哑巴,就它,白天亮,晚上灭,跟装了脑子似的。”

白纾辞抬手挡了挡风,指尖划过灯杆上模糊的刻字。是“1987”西个数字,刻得很深,边缘被岁月磨得圆润,像被人反复摸过。

她指尖在掌心轻轻掐算,三指并拢,无名指微屈。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不是凶煞,是执念,带着烟火气的那种。

“出事了?”刘老头嘬了口热茶,搪瓷缸里的水汽氤氲了他的老花镜,“前儿个有个拾荒的,看着灯罩是玻璃的,想敲下来换俩钱。举着铁棍刚碰到灯杆,‘滋啦’一道电火花,蓝盈盈的,跟蛇似的。”

他往灯杆根部努了努嘴。那里有片焦土,土色发黑,比周围的碎砖颜色深得多,中间还留着个铁棍砸出的凹痕,边缘凝着层黑灰,一捻就碎。

“把人掀出去两米远,胳膊燎得焦黑,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刘老头又喝了口茶,“打那以后,没人敢碰它。夜里路过,总瞅着灯底下站着个影子,弯腰捡东西,头发白花花的,走近了又没了,跟雾似的。”

白纾辞走到灯杆下,掌心贴在锈迹上。铁锈的糙感硌着手心,混着点潮湿的水汽。

忽然,一股微弱的暖流顺着掌心往上爬,像初春刚化的雪水,不烫,却带着韧劲。暖流里裹着铁锈味,还有点淡淡的皂角清香,是老式洗衣皂的味道,在超市里早就见不到了。

“这灯底下,以前是什么地方?”她收回手,指尖还留着那点暖意。

“老菜市场的入口。”刘老头往灯杆旁挪了挪,避开最烈的风,“有个摆摊修鞋的老太太,就守着这盏灯,修了二十多年。摊位是个小马扎,旁边支着块木板,上面摆着胶水、钉子、各色的线。”

他顿了顿,眼睛眯了眯,像是在看很久远的东西:“老太太手巧,纳的鞋底又密又结实,一分钱一分货。我那时候上班,皮鞋磨了底,总找她修。她总说,‘老刘啊,你这脚底板不平,得垫块软布’。”

暖流突然断了,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掐了一下。白纾辞抬头,灯罩里的灯丝明明灭灭,发出“嗡嗡”的轻响,像只没力气的蚊子在飞。

“她姓什么?”

“好像……姓周。”刘老头拍了拍军大衣上的灰,“六年前冬天,下大雪,雪没到膝盖。那天我值夜班,看见她还在灯下缝鞋底,手冻得通红,哈着白气。第二天一早,雪停了,就见她趴在木板上,手里还攥着根针。”

风突然变了向,卷着碎砖往灯杆这儿扑。灯罩晃了晃,发出“哐当”一声轻响,像是谁在叹气。

暮色降临时,拆迁区更显荒凉。太阳沉到高楼后面,把最后一点光收走了,只剩下灰蒙蒙的天,压得人胸口发闷。

白纾辞独自站在路灯下,周围只有风卷碎纸的声音。碎纸是拆迁通知的残片,被风撕得一条一条的,缠在灯杆上,像挂了串白色的幡。

七点整,灯罩里的光“啪”地灭了,准时得诡异。就像有人在暗处按了开关,分毫不差。

黑暗中,灯杆周围两米内,却隐约亮着层微光。不是灯光,是更柔和的那种,像月光铺在地上,能看清散落的碎石和一片没烧完的布角。

布角是深蓝色的,粗棉布的质地,边缘有点焦,像是被火星燎过。上面带着细密的针脚,针脚歪歪扭扭的,却扎得很深,是从鞋底上硬撕下来的。

“周婆婆。”白纾辞轻声说,声音被风吹得散了点,“您在找什么?”

微光突然晃动起来,像被风吹的,却又比风声慢半拍。地上的碎石开始滚动,小的先动,大的后挪,慢慢聚成一小堆,中间露出个铁盒子。

铁盒子巴掌大,锈得打不开,锁扣早就烂成了一团铁疙瘩,上面还缠着半圈细铁丝,是后来加上去的。

白纾辞捡起来,盒子沉甸甸的。她从帆布包里取出张符纸,指尖蘸了点随身携带的清水,在盒盖上轻轻擦了擦。

“咔哒”一声轻响,锁扣竟开了。

里面装着几枚顶针,有大有小,都磨得发亮;半卷黑线,线轴是个用完的药膏盒;还有张泛黄的照片——穿蓝布衫的老太太,坐在路灯下,面前摆着小马扎,手里举着只刚修好的布鞋,笑得眼睛眯成缝,眼角的皱纹挤成了朵花。

照片背面有行小字,是用铅笔写的,字迹己经模糊,仔细看才能辨认:“给柱子修的第三十七双鞋。”

微光突然亮了些,能看到个模糊的老妇人轮廓。她佝偻着背,头发花白,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正弯腰往碎石堆里瞅,手指在地上划着什么,动作很慢,像怕碰碎了什么似的。

白纾辞顺着她的手势看去,地面有块新翻的土。土色比周围深,边缘还留着指甲抠过的印子,显然是刚埋不久。

她蹲下身,用手刨开那层土。土里埋着只布鞋,黑色的灯芯绒面,鞋底快磨透了,露出里面的麻线,鞋帮上用红线绣着个歪歪扭扭的“柱”字,针脚松垮,像是没力气绣完。

“是在找这个?”白纾辞举起布鞋,鞋面上还沾着点湿土。

轮廓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被什么堵住了,又像是在哭。那声音很轻,混在风里,不仔细听根本察觉不到。

“柱子是谁?”白纾辞把布鞋轻轻放在铁盒旁。

轮廓没动,只是抬起手——那只手很模糊,像被水打湿的纸——指着布鞋,又指着远处的高楼。

那里亮着万家灯火,其中一扇窗的灯,亮得格外晚。窗帘没拉严,能看到个模糊的人影,正坐在桌前写着什么,时不时揉一揉肩膀。

白纾辞懂了。是没送出去的鞋,是没说出口的牵挂。这老太太,怕是到死都惦记着,柱子冬天穿不暖。

她把布鞋放进铁盒,摆在灯杆下,又从包里取出三炷香,点燃。香烟缭绕,带着淡淡的檀香味,在风里打了个旋,竟没被吹散,反而慢慢围在轮廓周围。

那层微光渐渐散开,像被风吹走的雾。老妇人的轮廓慢慢淡了,弯腰的动作却没变,像是在最后看一眼那只鞋。最后,她化作一缕轻烟,钻进灯罩里,没了踪影。

“柱子现在过得好,在写字楼里上班,不用总走石子路,不用总穿破鞋了。”白纾辞对着灯罩说,声音很轻,“他抽屉里有好几双棉鞋,都是新买的,您放心。”

midnight时,路灯突然闪了三下。一下比一下暗,最后彻底灭了。再看灯杆,锈迹里渗出些水珠,顺着杆身往下滑,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像老人的泪。

第二天一早,刘老头推着他的保温杯,照例来拆迁区转一圈。他发现路灯没亮,以为终于坏了,走过去想看看热闹。

走到灯杆下,他看见那个铁盒子,蹲下身打开。里面的布鞋不见了,只剩顶针、黑线,还有那张照片。

照片上,老太太身后的路灯,亮得格外暖,连灯罩上的灰都像是被照亮了,透着点金边。

刘老头拿起照片,手指在老太太的笑脸上摸了摸,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块水果糖,放在铁盒里。

“周老太,柱子去年来看过你,带了两斤水果糖,说你爱吃甜的。”他对着灯杆念叨,“他现在出息了,在大公司当经理,就是忙,没时间常来。”

白纾辞离开拆迁区时,晨光正染红天际。东边的云被染成了橘红色,像刚烧旺的炭火,一点点往西边铺。

她回头望,那盏旧路灯立在废墟里,锈迹斑斑,像个沉默的句号。风还在刮,却没那么烈了,卷着几片枯叶,从灯杆旁飘过。

她知道,周婆婆不是在守灯。

是在等那个穿她做的鞋长大的孩子,终于能笑着跟过去说再见。等他知道,当年每个灯下缝鞋的夜晚,她不是在熬时间,是在把牵挂一针一线,缝进他的脚底。

只是这世间的告别,总藏着太多没缝完的针脚,没说尽的话。就像那盏残灯,明明灭灭里,都是舍不得的念想。

风又起了,卷起地上的照片边角。照片里的灯光,似乎还在微微晃动,像老太太缝鞋时,不小心碰了下灯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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